第九章。
“说吧，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只余两人的雅房内，高长恭敛神冷着脸问道。
“啧啧啧，长恭，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冷冷冰冰的？”拿起桌上小二方才刚换上的热茶浅酌了一口，斛律龙笑着道，“不过，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能说说你到底在外面呆了多久了吗？”
“不久，比你早点而已。”淡瞟了他一眼，高长恭还是冷冷地道。
“哦？好小子！竟然自己偷偷躲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我想你对高恒的顾忌还不至于到这地步吧？而且，这高徽……他竟然知道元丽的前主人？我还以为，她是你心里的至宝，看来你的保密工作还不够火候啊……”仍旧含笑，斛律龙一点也不见正经模样，只有高长恭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用你提醒，这兰陵王府里的害虫我迟早会揪出来，而且还要一网打尽。”伸手，拿过桌上另一杯茶，高长恭举至唇边却未饮，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阴森的笑。
“得得得，没有表情冰山脸也就算了，你这么个笑法晚上还让不让人睡？”放下手中的杯子，斛律龙双手环胸搓了搓手臂，仿佛这房里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好多。
“关于江蜜，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啧，这家伙还是这么难拐，一下子又回归正题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呗……”挑挑眉，斛律龙拿着自己那张千年春风脸对着高长恭那******冰山脸，但是显然，他的春风还不够和煦，冰山一点也没有消融的迹象。
“你最好能简捷了当点。”看也不看耍宝的斛律龙一眼，高长恭只是加重了自己说话的音量。
“咳咳，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真不知道以后会有哪个女人愿意‘真心’嫁给你……”虽然他现在算是有了一个身份极其显赫的王妃，但是那是“心胸宽广”的皇帝赏赐给他的，说白了吧就是来监视他的。要是真想要找个愿意“真心”嫁给这座冰山而非他的身份或权势、钱财的女人的话，一个字，难！而反过来说，要他这座冰山找来哪座更冷的冰山来作伴，然后让他们俩长相厮守，相敬如“冰”的话，两个字，更难！想想，他还是挺同情他的，这辈子可能就要注定孤独终老了。至少只要他斛律龙一出手一扬笑，那女人还不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咕哝着，斛律龙对于自己的生死之交的这副死德性有意见很久了，奈何他一点也没有被自己感化的迹象，这会儿还送他一个更冷的眼神，让他乖乖地闭上了说闲话的嘴。敛了敛神，表情变为严肃，他终于想起言归正传了。
“其实，六年前，你真不该去洛阳……赢了战役，输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换了你一生的孤寂，何苦？”皱眉，斛律龙想起了那场让自己来到北齐的邙山之战。
“你知道的，我能放任这北齐亡国，却见不得斛律老将军为此亡故。”他从来都没有多么热爱这个腐败荒淫的国度，但是正直、忠勇的斛律光老将军却是他这生最敬爱的人，正因为他，他才会戎装上阵，挽救这岌岌可危的高氏王朝。
“哼，那老家伙没有那么容易死。至少他不会死在六年前……”他，斛律龙，有着洞察一个人过去、未来和生死的能力，只是除非必要，他极不喜欢偷窥他人的隐私，知道越多痛苦也越多。但是，一般人都不这么认为，他们一面崇拜他一面又防备他，也只有长恭会把他当做是一个正常人而愿意成为他的蓝颜知己了吧……
“如果你在六年前就告诉我，他会在周兵的围剿之下平安归来，或许我就不用面临两难的抉择了……”只是，六年前的那时候他的生命里还没有斛律龙这号人物，而他斛律龙正在周牢里呆着等待斛律光去营救。
斛律龙，谁都不知道他的本名为何，只道字梓龙，却无人知晓其姓氏。斛律这一姓氏，是六年前斛律光从周牢将奄奄一息的他救出地牢，并收他为养子后才冠上的。
“呵……告诉了你又如何？你的生死从来不会因为那个老家伙而改变，正如她的死从来只为了挽救你……”低声呢喃着，斛律龙说话的声音极轻极轻，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在说什么？”斛律龙的声音太轻，即使他功夫再好也没法听清楚。
“没什么。只是想说……你确定江蜜就是这六年来你极力寻找的那个‘异数’么？”当年，那个在长恭怀中消失的女人留下了一个预言，说她定将回到他身边。只是死人真的能再复生？
“呵，你果然知道啊……宏叔告诉你的？”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也只有当年亦在场的宏叔才知道了吧。真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连宏叔也能收买到。
“身为一个被称为‘先知’的男人，你觉得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笑着，斛律龙眼神闪烁，其实他是极不喜欢提及这个身份的，因为里面包涵了太多腐朽的气息。
先知，在北齐是一个仅次于帝位的崇高职位，它独立于官僚位阶体系之外，受众朝官的朝拜，连皇帝也须忌其几分。六年前，当当年刚登基上位的北齐新主高纬得知，像斛律龙这样一个曾助周军多次赢得战役而名声大噪最后因政见不合而锒铛入狱的先知人物来到北齐时高兴不已，而高纬为了拉拢他更是无所不用其极，非但给斛律老将军封爵赐地，还将自二十年前因百越巫族移民之后艾族与郑氏先后被灭门而空悬已久的的先知之位交给了斛律龙。
“确实不需要，但是知道这些事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狡猾如你，我不觉得你会把自己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这些已成为过去的事情上……”是的，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知道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过去未来，但是却都需要以他的寿命为代价，每探一次即意味着身体的衰败。所以，除了斛律龙这个外姓人士外，历代曾经成为北齐先知的艾族男子也都是极其短命的。
“不愧是我的蓝颜知己啊！长恭，你说你是不是六年前见到我后就暗恋我了？所以才对每个女人都那么冷漠，连对你那个貌美如花、气质动人的王妃都不多看一眼？”
没人回答斛律龙的问题，只有一只原来在桌上端放着的茶杯以极快的速度擦过他的脸庞，然后摔落在他身后的墙上瞬间成为遗骸。
“哈，长恭，你的功力果然又见长了……”好险好险，要不是他机灵侧身闪了一下，这会儿他的俊脸就该毁容了，这该要让多少他的爱慕者伤心落泪了啊……
“你可以再继续废话……”意思是，下次他一定会毁容。
于是乎，一滴大大的冷汗从斛律龙的额头流淌了下来，这个蓝颜知己也太不把他的身份当一回事了吧？不当一回事还不说，这会儿竟然还敢威胁他……而他竟然还因曾经的寂寞不再而满心欢喜……真是见鬼了！他肯定自己是自虐成狂、心理有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