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他真不该答应让她喝酒的！头痛地看着一边唱歌，一边拿着银箸到处敲的江蜜，高长恭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蜜儿乖，再吃几口。”伸手，拉住蠢蠢欲动的，意图向外冲去的江蜜，高长恭舀起一勺子大厨精心准备的药膳。
“唔……不吃……”两手乱挥，“嘭”的一声，整碗药膳被打翻，沾满了两人。
“你……嗝……你、真脏……”定定地看着他衣服上的褐色污渍，罪魁祸首出声指责。
“蜜儿，再吃一点。”丝毫不在意被弄脏的上等衣袍，他换了一样药膳，继续诱哄。
“不、要！”口齿不清地继续拒绝，然后她忽然望着他的脸庞痴痴地笑了起来，“小子长得不错嘛……嗝……你……喂我啊……”
说着，她还伸出手点了点他性感的薄唇，而他的眼神也随之一暗。
“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落，他便长臂一探，抓小鸡似的将她领到自己胸前，固定，然后抬起她的脸便吻了下去。额……不对，更正，是喂药膳。
“唔唔唔唔……”
抗议声传来，奈何某男太入戏，根本不想理她。
“唔唔唔唔……”
不理就是不理，谁叫她要发酒疯？竟然还敢挑逗他，哼！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什么是“自作自受”！
“唔……呕……”
“江蜜！你居然在这时候给我吐出来！！”天，这个女人是天兵！现在他满口都是……好恶心！！
“呕……”转头，对他的吼叫充耳不闻，某女自顾自吐得欢畅。
“你还好吧？”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只能等她吐够了，“来，喝点水。”
实在看不得她吐得那么辛苦的模样，高长恭又把她抱回自己胸前，将一杯清水递给她，而她终于停止了呕吐，却也没有力气再接过他手中的杯子。
“让你喝酒……”有些埋怨地唠叨着，高长恭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很有“啰嗦”的潜质，“来，张口，喝点水，漱漱口。”
“喂……你干嘛忽然对我这么好？我不是紫岚，不是不是不是……”喝过水，江蜜忽然看着他喃喃地道。
“我当然知道。我要的，就是你……”
“你要的，就是我……？”他说他要的就是她呢……
“是。”看着她眼里的迷离，高长恭心底有些疼痛，原来她还是在意的，在意他曾经对她的伤害。
“真好……真好……”缓缓地闭上眼睛，江蜜的口中吐着满足的叹息声。
“是啊，真好。至少在我死前，我知道了什么才是我想要的……”以袖口替她擦拭嘴角残留的秽物，“答应我，要过得很好……”
“王爷……”原本在画舫舱外候着的蔚相愿见舱内忽然没了动静，便在外轻喊了声。
“相愿，进来吧。”
“是。”得到允许，蔚相愿这才拉开垂帘，走了进来。
“又有情况了？”
“是，王爷。近来周兵频侵西北边关，我军节节败退，情势不容乐观，皇上甚是焦急，已派发最高军令，命王爷带兵出征。”
听完蔚相愿的报告，高长恭却没有回应，只是浓眉越收越拢。
“王爷……信使还说，斛律老将军在前方身负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相愿，你信吗？”嘴角扯出一记冷笑，向来尊斛律光为师的高长恭这回竟不为所动。
“这……属下不知。”
“呵……你还是如此诚实。该来的总是要来，传令下去，半月后出兵，让将士们做好准备，时刻待命。”
“是，王爷。那王妃……”看着睡得一脸安逸的江蜜，蔚相愿眼底有些疑虑。
“相愿，我先前命你去办的事可办好了？”
“办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兵王爷会如此慎重，竟然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每次出兵，王爷都是安然若泰，而这回……他竟然已经在安排起了自己的身后事。让他安插可靠的人守住兰陵王府，助江蜜巩固身为王妃的地位，以确保她衣食无忧。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忽然有些明白王爷为何会忽然有如此重大的改变了，人前人后毫不避嫌地宠着江蜜，甚至已经将她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他本以为，王爷只是在做给皇上看，毕竟这是他自己向皇上请旨求来的姻缘，但是现在看来，这其中恐怕……没那么简单。王爷这是在向世人宣告，无论他是生是死，她——江蜜永远都是兰陵王府的女主人，这一点不会因任何变故而改变。
“很好。相愿……如果我回不来，你定要留着命回来……”
“王爷！属下誓死追随王爷！”将军未归，副将何以独回？！
“相愿，这是命令。回来，护着蜜儿。”他料想自己此次会命丧边关，因为他信了梓龙，也信了他的那些子虚乌有。他不想蜜儿带他去寻什么桃花源，他只要她活得好好的。
“王爷……”
“我知道你忠心为主，但是……相愿，当初我并不是为了要你为我送命，才在那堆尸山骸谷里救回你的。”挥手，打断他的话，画面模糊，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年的硝烟。
那年，十六岁的他首次带兵出征，却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那场景刺痛了他的双目。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来时皆是意气风发、豪情满志，如今却成为一具具冰冰冷冷毫无张力的尸体。所以，当他听到一声虚弱的呻吟时，他的心里有一丝震动，那时，他无暇细想便徒手翻找，一具一具翻过那些尸骸。最终，他找到了他，一个浑身疮痍，却仍旧奋力想要活下去的人。
至今，蔚相愿还记得，当他终于绝望，想要放弃时，他却听到了王爷的那一声“全力营救，否则提头来见”，那一刻，未见面，王爷便已成他心里的神祗。
“属下遵命！”如果，这是王爷的愿望，他定当全力以赴。
“相愿，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喜欢蜜儿……”
“属下不敢！”
“嘘……听我说完。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说我已另结新欢，并追随她天涯海角而去……如果她愿意，你就代我……好好爱护她。”轻轻拂过她安睡的脸庞，呵，他这算不算是临终托孤？
这几日，他不避嫌地与她亲密，对于她从原来的排斥到后来的习惯，他心底是万分欢喜的，但同时……他又害怕，怕她太傻，怕她将来痛苦。
“王爷……”
“除了‘是’以外，我不接受其他回答。”他又何尝想把她让给别人？但是……既然他没有时间伴着她，宠爱她，那至少把她托付给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这样他才能安心。
“是，王爷……”属下拼死都会让您平安无事地回到王妃身边！
“嗯……天色不早，去备马车，回府。”
“是。”
夜色苍茫，安安静静的街道上徒留一辆缓慢移动的贵族马车，一个壮年男子在前驾车，而他身后的车厢被帘子挡住，让人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一阵清风袭来，调皮地掀起车帘一角，让人看清了里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女的睡得很沉，而男的靠在她的耳边，似乎在轻轻说着什么。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车帘落下，夜风带来一串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