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好无聊好无聊……”清秋苑书房内内,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搭在一张桌子的两侧,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百无聊赖。
又是天清气朗的午后,只不过他们已从酷暑走到了秋初,没有某人的日子,显得有些无聊。
“喂,笨女人,你说我爹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小脑袋问出了他一直纠结很久的问题,但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的只是一记闪亮的白眼。
“喂,你什么意思?”豁的起身,他最受不了有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了!何况对象是白痴到不行的她。
“没什么意思……只是发现你变笨了。”转头,把脸侧向另一边,不看他。
“我哪里笨了?”“咚咚咚”的跳下凳子,然后跑到她眼前,肉嘟嘟的脸鼓得更圆,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本来就是。我又不知道他以前打仗要出去多久,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再转头,就是不看他。她自己心里都已经慌得要死了,这个小鬼还总是在她耳边哼哼,真是……死小鬼!
“那你不会猜一下嘛!”“咚咚咚”的又跑到另一边,他就是要让她看着他!
“不会。”简单利落地抛下两个字,然后再转头。
“果然是个笨女人。”作下一如既往的总结语,念岚等着某女发飙,然后又是一阵唇枪舌剑。
可是等了老半天,那个笨女人却像是睡着了一样,连声都不吭一声,这……太反常了。
“喂,笨女人,你看那幅图,是我爹画的哦!你说他画的是谁?”没话找话,他真不习惯与她相处得太安静。
他看到这幅画挂在爹的书房里很久了,那画风与那张娘的画像一模一样,所以他猜是爹画的,可是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来画中人是谁。
“哪幅画?”
“呐,那边墙上。”见她有了反应,念岚急忙伸手指给她看。
“哦……我看看。”起身,走向一个阴暗的角落,她看到了那幅她一直没注意的画像。
画中,是一个女人,她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偶被风吹起的车帘外有着隆冬的白色背景。她身着粉色夹袄,巧笑倩兮,顾盼神飞,而她半长不短的发仅以一方蓝色锦缎束起……
“你认识她?”念岚看着江蜜满脸的不可置信,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
画中人调皮得像是一个雪中精灵,他确定他不认识她,但奇怪的是他对她居然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熟悉感,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她有几分像江蜜这个笨女人……但是,笨女人怎么会有那么空灵有人的笑容咧?所以,应该不是她!
“‘佳五矢止’?”没有回答念岚的问题,江蜜的口中只是喃喃地吐出了题在画像右下方的字。
原来他还记得啊,记得帮她画像,记得给她题字。只是……为什么又是这四个字?
江蜜有点恼闷地拉开衣襟,而在一旁的念岚见状却赶紧背过身去,小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笨女人,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宽衣解带的,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宽衣解带?小鬼……原来你的思想也这么龌龊啊……”嘿嘿嘿,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嘛~!
“谁龌龊了?!”愤怒转身,念岚的脸上红得一塌糊涂,分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恼怒。
“当然是、你、了!”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条红线,然后把红线下端挂着的一个钱币在胸前晃了晃,江蜜瞪眼挑眉,那副神情仿佛在说:就说你思想龌龊了吧!
“我……”好吧,他承认,这次是他大惊小怪了。
“嘿嘿,没话说了吧?‘佳五矢止’……这到底是什么字谜?”看着手中的钱币,江蜜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她醒来那日,她就发现了挂在自己颈上的这条红绳,本来想拿下来的,没想到高长恭却说什么时候她猜出谜底了才准拿下来,然后要她亲手还给他。
“啧……这么简单的字谜都不知道,真笨。”在一旁的念岚耳尖地听到了她口中的疑惑,他毫不放过扳回颜面的机会,出言相讥。
“简单?这么说……小鬼你知道?”
“那是自然。”
“哦……”把尾音拉得老长,摆明了不信,“说说谁当然都会啦……”
“谁是说说的了?呐,看这枚钱币外圆内方,钱上有四方字。上为‘五’、下为‘止’、左为‘矢’、右为‘佳’,分别与中间一个口形的孔相映照,这四个字分别串上口,便是‘唯吾知足’了。”抬头挺胸,这下她总该服气了,知道他有多聪明了吧?
“唯吾知足?什么意思?”
“……”真不明白那些下人怎么会在私下里说她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才女,他们是不是瞎眼了都?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叫不耻下问好不好?人嘛……总该有一两样不懂的东西才显得正常嘛……”
“哼……”从鼻孔里喷了一口气,在江蜜的殷殷期待下,念岚终于很不屑地开了他那尊贵无比的口,“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我有你就足够了;深沉的理解就是,知足常乐。基本上就这样……”
说太深奥难保她能不能听懂,所以念岚选择了最通俗易懂的解释方式,要是这样她还是不懂,那他也没办法了。
“唯吾知足……唯吾知足……”我有你就足够了……所以,他其实一直想告诉她这个吗?为什么不直接对她说?
“蜜儿,有些话说出了口就变了味,所以我要你自己慢慢用心去体会,我可以等……”忽然,想起某日他对她说过的话。用心体会……他是要她去体会他的“唯吾知足”吗?
轻轻的把红绳放回衣内,眼眶有些发烫,有股暖流在心口回荡,就像积聚多时的潮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念岚,府里有谁可以打听到你爹的消息吗?”她承认,她想他,很想,想到他的身影时时刻刻都在她的眼前飘荡,眼看着就要发狂,想到就连与念岚抬杠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个……战场的消息通常不会传到南方来,就算有消息也多半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这是除了初见哪会外,这个笨女人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唤他的名,莫名地让他联想到“母亲”这个词。
“是吗……那我们只能等了?”
“嗯。你放心啦,我爹出征那么多次,每次还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别……别担心。”伸手,有些别扭的拉了拉她的衣角,这是他的安慰方式。
“我……我才不担心咧!我只是怕他回来看到我没有好好吃药、扎针会暴跳如雷……所以,明天起我得把自己养好,免得被他找到借口诳我,当然你得陪着我。”
“……”她吃药扎针次次都搞得像杀猪,为什么他得去听猪嚎?
“小鬼,我这是给你面子!”看了眼念岚满脸的不以为然,江蜜伸手轻轻捏起他脸上的肉团,直到念岚委屈地瘪着嘴妥协。
秋风飒飒,晴阳正好。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她要告诉他,她已经知道谜底了,而她……她也要把这四个字送给他。她不管这是不是属于紫岚的感情,也不管他的心底是不是还留着紫岚的位置,多日的分别忽然让她意识到,生命太短,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任他们挥霍。
兰陵,赶快回来吧……回来,我要备好一坛好酒,然后用筷子敲碗打节奏,再唱那首《虫儿飞》给你听。我知道,其实我唱得很糟糕,你却威胁了所有人来夸我。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会唱得很好、很好……所以,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