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黄瓦、佘老大，就是文强来了我也不怕。贾妮，马丽亚，你们尽管在我这里住下，谁要是碰我周扬家门口的花花草草，谁要是敢踏进我周扬家门口半步，我周扬绝不会轻饶了他。”周扬一边吹嘘着大话，一边精神抖擞地给我和马丽亚烤羊肉。
据说，这是周扬学过的唯一一门正宗手艺。当年周扬还打算白手闯天下，和他那个糟糠之妻共同致富。可是卖羊肉串卖了没几天，周扬就受不了半夜熬夜的辛苦。更让他受不了的是，熬了半夜的工作，早晨睡得正香的时候，他老婆还要拎起他的耳朵，命令他一起用铁丝穿晚上备用的羊肉。
这种事，岂是周扬这个自认为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干的？所以几个月后，他们的羊肉摊彻底倒闭，周扬继续做起了设赌博局子，蒙人家钱财的事来。
这次周扬从南方来到东北，唯一的原因就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没处躲，这时候他作出了风尘女子经常作的选择：北方女子南下，南方女子北上。
于是周扬也选择和那些风尘女子同样的行程，北上来到了马丽亚所在的东北。
闻着羊肉串发出吱吱的声音，听着周扬偶尔迸出来的“英雄主义”，虽说我对周扬还有点偏见，不过到了如今落魄的境地，我也只好感激一下他了。
至于他能不能保护我们，会不会在大敌临头时自个儿先抱头鼠窜，我坚持抱怀疑态度。
可是马丽亚的美梦却好像沉睡未醒，还有越睡越憨之意。马丽亚用十六岁的女孩子看自己偶像的醉迷神态，万分迷醉地看着她的偶像周扬大哥，还做陶醉状地说：“哦，我知道我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
我不愿意看见马丽亚那副把黑社会喽啰看做周润发的脑残状，不过我也没说什么，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要尊敬人家一番。况且，要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被追杀或者我将挨打，我还是希望周扬会偶尔保护一下他地盘上的“花花草草”。这是他自己说的。
“哎，我说两位大小姐，你们吃饱了没有。吃饱了的话，听我说说我的五年计划。”周扬停下手里的烧烤，有点一本正经地说。
“周扬，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平常人，你一定会想法干一番事业的！”
马丽亚激动地说。
我低头沉默，心里暗暗琢磨，他还有什么计划？真的笑死人，他要是哪一天好好干工作了，我就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嗯，马丽亚，贾妮，你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讲。最近我仔细分析了东北的市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谓天下三分，分久必合。而现在供体营的天下，却只是佘老大和黄瓦两家的天下，我想，他们是靠什么有这么大的势力呢？靠的是供体买卖，现在走私、赌博、倒卖毒品都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而供体交易虽说也是明令禁止，可这一行做的是挽救生命的工作，所以国家对这一条的犯罪最高处罚是无期，而不像别的那样，带着50克的毒品就是死刑了。所以做供体交易这一行，我认为是个不错的职业……”
我嘴里的羊肉串渐渐变了味道，马丽亚一边被羊肉堵着嘴，一边不停地点头，完了还竖起拇指说：“周扬，你的分析大大地对，你当老板，我和贾妮都在你说的两个大供体营里待过，对这一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要你干，我就支持你，是不，贾妮？”
我没想到，马丽亚会把我也连带上，她一个人崇拜她的周哥哥就算了，还要殃及我啊！
我这才知道，爱情里的女人不仅仅是脑残，还会把这份脑残祸及她的好友和闺密。
骑虎难下，我只好用羊肉串堵着嘴，嗯嗯了几声，听不出来是反对还是赞同。
“谢谢你了，贾妮，能取得你的支持，我由衷地高兴。我要是发了财，一定兑现我的承诺，迎娶马丽亚，到时候你就参加我们的婚礼好了。”周扬第一次说了点儿人话，他知道，我一向反对马丽亚和他来往的重要原因就是，不能给马丽亚合法的身份，马丽亚和他一起，名不正言不顺。
“当我伴娘！”马丽亚一听说和周扬结婚，兴奋的脑神经又一次失控，我本来想说点什么。我还想告诉周扬，办个供体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光是对付自己的竞争对手黄瓦和佘老大，就是一道难题。
可是，玛丽亚和周扬哪给我说话的机会啊，他们还建议一起去街上唱卡拉OK，提前庆祝，但被我取消了。
6.她只能算是周扬的“糟糠二奶”
说干就干，我和马丽亚还没有在惊慌失措里安顿下来，周扬已经在招兵买马了。
我看着周扬在制造假章伪造证件的小办公室里挥汗如雨地聊QQ，忽悠着一些网友来他这里成为供体，我不知怎么劝这个已经财迷心窍的男人。
更让我可气的是，马丽亚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周扬啊，我跟你说过，这是一笔只挣不赔的买卖，比起你以前在赌局里瞎混好多了，也比你造假章好多了。你想啊，一个供体假如做成了一笔交易，那最少就是几十万的收入。要是遇到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只要能给他换换器官，能给他活命，那就是我们发财的机会，几百万几千万，还不是我们任意要的？你想想，你一辈子能挣那么多吗？”
马丽亚一边说，还一边探着头询问我的意见，那意思是，我应该随声附和她的观点，起码也应该鼓励一下周扬。
吃人家的手软，拿人家的手短，何况我还在寄人篱下。
看着马丽亚殷切的目光，好像周扬下半辈子能不能发财就在我几句话了，于是我不得不表示了一下态度：“嗯，供体是很挣钱，不过呢，做这事得有几个帮手。你想啊，要是你养的供体和医院配不上，你也可以去找别的供体营，从中间收取一定的介绍费，这是黄瓦和佘老大经常耍的花招。所以啊，我劝你，假如你要自己单独干，要是没有几百个供体，是很难配上型号的。”
我表面上是鼓励，其实话里早就透露出了要周扬放弃的念头，我可不想刚刚从供体营里逃出来，又赶上另一个供体营。而且周扬的人品，看起来比起黄瓦和佘老大，实在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丘之貉。
孰料，周扬一边键指如飞，一边嘻嘻作笑，说：“贾妮，你可别打击我的自信心啊，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想卖肾和肝脏的加我了，事业都是由小做大的，谁能说我周扬以后不会取代黄瓦和佘老大呢！”
马丽亚眼光灼灼，已经开始张罗，怎么把周扬租的房子隔成一间间的，以后预备当供体的宿舍，还盘算着怎么安排供体们的伙食。毕竟周扬租的房子只是一间农家小院，比起黄瓦和佘老大的供体营，还不如人家的食堂面积大。
周扬看着自己的陋室，嬉皮笑脸地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想不到周扬还会胡诌几句文，这更让马丽亚崇拜之中加上了钦佩，钦佩之中更加上了浓浓的爱慕：“周扬，你要是成为了龙，成为了仙，可不要抛弃陪你一同打天下的糟糠之妻我呀！”
马丽亚也故意想拽文，可惜她经常用错地方，她应该想一想，糟糠之妻不是她能叫的，她只能算是陪着周扬创业的“糟糠二奶”。
周扬嘿嘿一笑，话里有话地说：“哪能呢！马丽亚，你说哪天晚上我没有犒劳你呢！”周扬语意双关地说起了荤段子。
马丽亚嘻嘻一笑，脸上飞了红。我不想再看这小两口打情骂俏，走出了屋子，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因为是晚冬，屋外的环境依然乌蒙蒙的，透露着料峭的寒意，远处的青山好像是个天然的屏障，把视线阻挡在了山的这边。
这边的天空是灰色的，气候是寒冷的，这边的势力是属于黄瓦之流的。
这个周扬只不过是墙角蔓延着的几缕杂草，还没等山风刮来，就会毁于一旦。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和马丽亚能在这里住多久呢？
隐隐地，我感到了危险来临。可是，看着马丽亚和周扬一副雄心壮志，立志要挣大钱的姿态，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两人是脑子彻底进水了。
不知道，青山之外，我的家乡，那个南方的小镇，是不是阴雨绵绵？我的父母自从住上了大房子，不知过得好不好。此时此刻，我是那么地思念他们，一股急切思亲的冲动让我给母亲拨去了电话。
“妈——”我叫了一声妈，却半天没话说。
“贾妮，妈正在和你刘姨玩麻将呢！碰——四条。对了，贾妮，你跟妈说你现在月薪多少呢？人家刘姨对你很有意思，想把她的儿子介绍给你，你赶明儿回来一次，来见见面。”
妈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挂掉了。对象？好像是上个世纪的梦了，以前那个贾妮，即使被爱情辜负了，即使失恋了，也不过是哭一哭，骂一骂，接下来还会爱。现在，我忽然觉得爱情都是假的，霍东是佘老大的暗探，黄瓦是更为狡猾的狐狸。爱情一旦掺上了和供体有关的因素，人就会变得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为了挣钱，不惜宰割别人器官的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