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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今日来到武当山,更感到这里的景色秀丽怡人。有关武当山的神话传说比比皆是,和佛教的名山大川相比起来,又是另一番热闹情趣。武当山位于湖北十堰南部,本名叫仙室山,也叫太岳山、太和山、谢罗山等。武当山其实是大巴山脉的分支。生长在太行山脚下的周昊天,今日才知武当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五台、五井、三泉和三潭。武当山最高峰为天柱峰,最大岩为紫霄。明朝永乐年间,在山上建有太和、紫霄和玉虚等观,在这天柱峰顶建了真武殿。这里,也是武当派武术起源之地。怀仁一边陪着周昊天饱览这武当风光,一边与他讲着一些佛教的知识和学问。通过叔叔的讲述,周昊天对道教略知一二。怀仁滔滔不绝的讲解使周昊天听得如痴如醉,他深深地敬佩着这位知识渊博的叔叔。他们来到一个叫“逸仙居”的小饭馆一同进餐,昊天再三请求叔叔和他回望阳村,怀仁说:“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我办完事就回去看你。记住,遇事不要着急,凡事有因必有果。”临别时,周怀仁取出笔墨纸砚挥毫写了一首《八心词》送给了昊天: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评。

诚其心交天下之友,仁其心爱天下之人。

忍其心承天下之逆,勇其心克天下之难。

平其心论天下之事,圆其心应天下之变。游览过儒、道、佛三教圣地,饱览了山东、山西、四川和湖北及沿途的山水风光,昊天告别了叔父怀仁,登上了隆隆向前的火车,不经意间,望着西边那一轮正在沉沉下坠的落日,突然心头一阵悸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遥远,很亲切,好像在潜意识中已经驻留了很久,感受着一种靠近归宿的温暖,就像一个疲惫的人,终于在朦胧的暮色间看到了远处可以落脚的村落。他扶着车窗下方,痴痴地望着那轮落日,安谧的田野就像一个慵懒而卧的妇人,带着一种女性柔柔的气息,给你留出一块宁静的空间,给你一棵渴望做伴的小树,一只不安分的鸟雀飞旋在空中,唱着“归来!归来!”昊天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一切如旧,但他的思想却比以前沉实得多了。尤其是峨眉山、武当山之游,使周昊天一扫心中的阴霾,顿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感。他诗兴大发,挥笔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登山感怀

豫北到山东,泰山敬孔孟。

仁义礼智信,儒家泛爱众。

五台山高峰,各台貌不同。

华北屋脊高,佛家济众生。

峨眉山葱茏,今昔登峻岭。

四时风光美,三峨如仙境。

武当天柱峰,道观在绝顶。

武功美名扬,留有道德经。写完这《登山感怀》之后,昊天的心理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道家思想体系的“与世无争”“无为”“免私”之类的说教,不断充斥着周昊天以前那种因拼搏而紧张兴奋的大脑。这时,叔叔周怀仁开导他的话又在耳旁响起:“喜怒哀乐,乃人生之常事,但它也最能影响人的心绪。忧能导致人的心理失衡,喜能损害人生的韵律。要切忌大喜大悲,它们都能影响心灵的宁静。人生一世,喜中有忧,忧中有喜。当好事来临时,要看到忧的影子,当坏事降临时要看到喜的希望。人生中绝对的好事和绝对的坏事是不多见的,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互相转化。所以,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连续一两个月,昊天一直沉浸在思索、探寻、反思、回顾之中。看到寺庙里、道观中那些虔诚的教徒,独守青灯,与世无争,佛教追求修成正果是“行善积德,到老成佛”,道家追求“无欲无为,逍遥自在”,而自己的功名利禄思想,不仅伤害了自己,还累及父母双亲,自己于国没有尽多少忠良,于家没有尽多少孝道,这是儒家所唾弃的。

昊天总认为自己对父母尽孝太少,父母千辛万苦生养自己一场,而自己整天忙于事业,还没有来得及孝敬二老,父母却双双忍气含愤而亡,这都是因自己这个不孝之子没有处理好和兰娇之间的关系所致。他陷入了深深的忏悔、自责之中。这时,前妻甄兰娇那粗野的叫骂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与甄兰娇离婚,使他得到了解脱;与郭宇伟结婚,使他在精神上得以重生;而小女儿巧巧的降生,更使他拥有了一个完整、幸福、温暖的家。可世俗的偏见就像一块挥之不去的阴云,一直笼罩着自己这个家。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深深地伤害了宇伟的心。官场的腐败黑暗,公报私仇的心理,不仅破坏了自己的事业、人民的事业,还迫害死了一个老革命。人们总是这样,拥有时平平淡淡,不觉得有什么珍贵;失去时,才感觉到它的存在是那样的珍贵。现在,郭宇伟带上巧巧走了,周昊天才格外地感到:家中有了一个好女人才能称之为家,才会祥和安定。你看,那“平安”的“安”字,上边的宝盖头儿,不就是“家”吗?从“家”这个字,周昊天想到了自己: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听父母话,听老人言,听从老师的教导,上学成绩优秀,当工人表现突出,任厂长政绩卓越。从儒家的观点来看,这些也许验证了“学而优则仕”。但是,昊天看到越来越多的现象是:勤奋努力、敬业认真的人,不一定能受到重用,甚至还会遭到那些官僚的排挤、压制、诋毁、打击。而不少胸无大志,腹无良谋的不学无术之人,却靠阿谀奉承、诋毁别人,向上司投其所好、送其所要而青云直上,官场得意。昊天看到了社会上的弊端和弱点,看到了一些丑恶现象,他就放弃了仕途上的努力,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凭着自己的才干,乘着改革开放、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浩荡东风,在市场上冲刺一番。所以在资金积累上,他成了全县有名的企业家,这在常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周昊天眼里,这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不过是一些为人解忧的条件而已。昊天虽然有过贫困的历史,却十分鄙视那些敛不义之财而充当金钱奴隶的人,鄙视那些为了金钱而道德沦丧、伤天害理的人。昊天这时拥有了三千多万元的股份,每年能分到几十万元的红利。

当他从新闻媒体上得知,那些渴望读书学习的孩子,因为贫困而上不起学、因为上不起学而愚昧无知、因为愚昧无知就更加贫困时,不禁深感忧虑:这样的恶性循环如果在中华民族继续延续,中国的希望何在?好在党和国家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并成立了协会。媒体上报道的“希望工程”,正是为了解决贫困孩子上学难问题而成立的。于是,周昊天毫不犹豫地将三十万元红利捐献给了“希望工程”。“关工委”的领导,对他的举动大加赞赏,并提出要举行一个隆重仪式,昊天断然拒绝。不久,他又拿出刚刚收到的五十万元红利,捐献给了望阳村村委会,资助他们大力发展望阳村的旅游事业,在他的不断支持下,昔日贫穷落后的望阳村变成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旅游胜地。他却依旧一个人住在父母留下的小院落里,每日到凤凰寺与真元大师下棋。他经常凝神细听不远处传来的童声合唱:

凤凰寺,凤凰台,这里潇洒又自在。

无烦恼,心愉快,远离阴霾阳光多。这是李鸳鸳在教幼儿园的孩子们唱歌。夏天来了,耀眼的阳光向望阳县射来了,她击散了云雾,驱破了阴霾,但天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没有一丝风。昊天百无聊赖,何处有一片清凉世界呢?忽然他想起幼小时经常和李鸳鸳去玩的那个池塘,便漫步来到村东边的池塘边。他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舒展四肢,放松每一根神经,暂享片刻独处的清静,倾听草丛里昆虫的浅吟低唱。此处是虫的世界。庆幸的是讨厌的蝉儿们停止了白天歇斯底里的嘶鸣。青蛙的鸣叫是清亮的,蛤蟆的鸣叫是低沉的;三两声蝈蝈的吟唱,清脆而悠长;乱弹琴的蟋蟀们,杂乱地发出嘟嘟的声响。几十种不同的音调混在一起,清幽、高亢、低沉、洪亮、短促、舒缓,都在抒发自己的志得意满,谱写自己的华乐篇章。原来,虫鸣比鸟鸣丰富多了,连蚊子的嗡鸣也平添了不少音韵,由大到小,由远而近,直震耳膜。

昊天闯入它们的世界,扰乱它们的安宁,但它们却视若无睹,依然如故。草上休憩的一对蝴蝶,可是两千年前庄周梦里的那一对?他想:它做它的美梦,我享我的孤独。柳宗元更有雅兴,大雪天跑到江边垂钓,我只能想象那种情景,那种感觉。释迦牟尼讲经讲得天花乱坠,我只能神往。看来,人生各人是各人的,自己的经历感悟,别人是无从知道的。昊天有一颗赤子之心,洁如莲出清波,秋菊披霜;岁月沧桑,给他糊上一层层虚伪、势利、冷漠;世事经历,给他缠上一圈圈名利、虚荣、贪欲。此时他彻底明白天下最难得的是富贵闲散。富贵是命中注定的,不可强求,闲散却全在你自己。只要你静下心,走出去,就会发现,夕阳西下,月满高楼,春风、夏雨、秋月,红树、青山、白云,花的烂漫,叶的静美,寓于目而得于心,充分享受造物主的眷顾。思绪万千的昊天,朦胧中感觉到有一个黑影向这池塘走来,黑影越来越近,直至被昊天绊倒,顿时跌在了昊天身上。昊天吓了一跳,忙问:“谁?”对方也吃惊不小。当他定下神来一看,啊!原来是李鸳鸳。此时双方都不知说什么好,情不自禁地紧紧抱在了一起。刹那间,他们的感情和理智发生激烈的冲撞,两人又同时推开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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