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将听得大怒:“你这降将,还敢枉称大唐之国,老子铁骑一到,你们这些龟孙子不是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乖乖投降了吗?”
那汉将道:“我高晖以数千之军,怎能抗汝数十万之众,再说,若无在下引尔直入,纵以马帅之雄才伟略,岂能十余日兵至长安。我汉人有言,士可杀不可辱,纵使马帅,也不会轻侮我等。”
那胡将发出一声讥笑:“汉人龟孙子,老子就是轻侮你了如何?”说毕,铮地一声,拔出马刀,架在那自称高晖的汉将勃子上。
“乌骨突,你很威风呀!”一个阴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那胡将闻声色变,急忙收刀而跪:“乌骨突参见大帅!”
马九阴神情阴鹫地在数十名大将的族拥下,来到近前,却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乌骨突,一双冷目,利如冰刀,向试场中瞟去。
却见那汉将高晖长跪到:“高晖有事启禀马帅!”
马九阴收回略带失望的眼神,道:“说!”
高晖道:“本将奉马帅之命搜捕凤羽,却将混在乱民中潜逃的仪王李琪揖获,若马帅拥其为大唐新帝,同时传檄天下,书旧帝之过,并安抚各地节度,则大唐各地兵马必将观望不前,那时再徐向四面图之,则大唐江山尽归马帅所有……”
马帅听了,阴眉一振,逐叹道:“若失凤羽,纵要大唐江山何用……”叹毕,朝高晖招招手,令其起身道:“就依高将军之谋!”
马九阴正要转身离去,忽见一众汉将闯入。为首四人,个个凶相昭著。来的正是有紫禁四凶之称的贺天驼李悬羊,何指鹿,雷布驹四人和一干飞龙军旧属。
四人行至马九阴身前,并不下跪,只以军礼见过:“难得马帅得了长安城还记得我们四人,不知马帅找我等来所谓何事?”
马九阴仰天一叹道:“吾知大明宫中中有一女子,号凤羽,一个时辰前逃出皇宫。”说到此一叹道:“凤羽一舞,倾国倾城……”说毕,带着众大将,转身欲去。
“禀大帅,这些书生……”乌骨突叫道。
马九阴笃然回首:“这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杀之,则遗臭万年,用之则如鸡肋。”说毕,再也不看乌骨突一眼,扬长去了。
乌骨突似第一次听到马九阴用如此腔调说话,一时愣住了,半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小子们,发财去!”
在众胡兵的哄然应诺下,领着众兵士也离去了。
试场上,众书生与诸考官,各自吓得冷汗淋漓,唯卢销愁与鲁纵横二人,无所顾忌地不停挥笔。此时二人竟同时完笔,用火潦将试卷封印,交与裴庆,裴庆此时心神微定,一本严肃地接过试卷,将之放入存放度卷的大箱之中。一会儿,众书生纷纷起身交卷,每装满一箱,就贴上封条,以待它日审阅。
众书生终于一一完成考卷,纷纷聚在一起,却是偕神情惘然,不知所去。却听得卢销愁道:“我卢家在长城中,尚有一府第,大家若无处安身,不如一同前去,也可互相照应一二。”
鲁纵横听了,听头道:“如此堪好!这几日,出城想毕是出不了的,大家不如共聚卢府,以待天时!”
裴庆与诸官纷纷忙完后,过来对卢销愁做一长揖:“裴某代表吏部,感谢卢公子的大义。”说毕,与诸官勿匆匆地离去了。有归处的少数书生,也各自离去了。
剩下二三千人,待卢销愁说出了卢府地址,大家一同聚集,挨至黄昏,在鲁纵横和公孙艳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卢府行去。卢销愁与朱轻梦二人,夹混在人群之中,自是怕被胡人认出,免生出不必要的祸瑞,以至殃及众书生。
一路之上,卢销愁轻轻地牵着朱轻梦的手,虽是多灾多难之秋,兵慌马乱之地,然心里竟涌起一丝平日从未有过之欢愉,长路漫漫,只盼此生,永远如此。
此时,整个长安城中,一片萧瑟,到处偕是烧杀抢掠后的遗疮,众人虽然偕满怀愤恨,却只能咬牙沉默,低头不忍相睹。
一队队满载而归的吐番骑兵,不时从他们身旁耀武扬威地呼啸而过……
行近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位于清风坊的卢府,只见府们洞开,府中一片狼迹……卢销愁神情木然地领着大家走了进去。府中几个神情悲怆的老仆见众人来临,于是迎将出来。其中一人识得卢销愁,叫了一声:“大公子,老奴无能……”语调哽咽地跪了下去。
卢销愁不待众人随那老仆跪下,抢先将老仆扶住,并柔声安抚一番众仆。
卢销愁长居金陵,此次竟是有生第一次进入长安的卢府,却是此等情形,心里自然少不了生出许多感叹来。
卢府中人,大多已逃散,整个府中只余这几名老仆,卢销愁只得同众老仆一道安顿众书生。卢府虽然十分宽阔,却如何安顿得了这么多书生,除后苑女眷的住处,其余全部住满。众人不想另寻他处,只得揍和着挤一挤。
卢销愁忙完,与鲁纵横和朱轻梦,公孙艳娘四人来到卢府老爷子卢谦的书房。推开门一看,不由一呆,只见有心有耳,还有一名身着太监的服饰的,长相竟和杜济极其相似的少年人,那少年正捧着一本书,似被其中文采所迷,摇头轻轻地念道:“……轻若流烟不可遡,梦里影动魂徘徊……”
念咏之声停止,三人神情不安地盯着正要进门的四人。
有心首先反应过来,怔怔地叫了声:“公子……”
卢销愁乍闻那少年的读声,不由老脸一红,朱轻梦也刹时反应过来,玉颊立时飞起韵霞。只见那少年手中的书正是卢销愁当年闲居在桃林之时写的《桃花坞浮生记》,而方才念的句子,正是那篇思念朱轻梦而写的《魂影》,此文当年名动整个江南。
卢销愁低咳一声,方收敛神情,却又想到,此书藏在父亲的书房之中,难道父亲也经常看它……想到此,神思之中不由想起自己这半生以来,身为卢门长子,一直叛逆忤昧,放荡不羁,不知曾让父亲多么次伤心与失望……想到此,眼眶竟湿润了。
有耳忽然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公子,救救小济子吧……”
卢销愁听得神情一震,问道:“怎么回事?有耳,起来说话,”
有心急忙将有耳拉起,指了指那太监服饰的少年道:“这位公子是仪王李琪……”
四人听了,急忙跪下行礼道:“参见仪王殿下!”有心有耳见卢销愁四人跪下了,也急忙跟着跪下。
李琪急忙将众人扶起,一副满是愧疚的神情道:“本王今一早本想溜出宫来玩一,正好撞见小济子带着两位小哥离宫,本王就着令和小济子更换了衣服,一同乘着马车出了宫,没想到行至朱雀大街,正好碰上逃亡的人流,极其混乱的情况下,小济子被乱贼的探子抓获了,小济子为了让本王逃脱,只得冒说本王名讳,那些探子提了小济子就走,也没有在意我们,我们方得逃至此处……”说到此,不由泪流满面地悲慽问道:“卢公子,长安真的失陷了吗?”
卢销愁沉重地点了点头。
鲁纵横听毕,大惊地道:“我听降将高晖,在贡院中曾向胡帅马九阴献策,要立仪王为帝,以挟四方!”
卢销愁叹息道:“如此以来,小济子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