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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倦鸟入林 池鱼思渊 (下)

两广。

通往荆州的官道上,清泠泠的月光之下,一骑骏马正在绝尘而行。

那马穿林过桥,一路往东,渐渐地驰入一处峡谷之中,远处灯光点点,却是一处村镇。马上之人在马背上轻轻一拍,夜色中蹄声更急。

不多时奔马已经出现在村镇之中,马上之人一带丝缰,蹄声放缓,四下打量着似乎是要寻找宿处。正寻之间,只见前边路旁一处柴扉开处,一个手拄藤杖的老者走出门来。

过路者见了,急忙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问道:“这位老丈请了!敢问此处可是莲花村?”

院中昏黄的灯光掩映之下,来人一身青衣,风姿俊雅,正是‘神龙书生’吴奇。

那老者缓缓抬起头来,行动间甚是迟钝,沙哑着嗓音说道:“不错,此处正是莲花村,后生深夜赶路,却是要到哪里去?”

吴奇看着眼前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当下不动声色地拱手说道:“在下因有急事欲赶往荆州,急于赶路,以至错过宿处,想请老丈行个方便,在此借宿一晚,明早便行。老丈放心,明早在下启程之时,自会奉上银两。”

那老者呵呵笑了起来:“年轻人说哪里话来!天下人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难道还有人能背着房子赶路不成?老头子虽然老朽,却也不是糊涂之人。银两小事,客官若是不嫌草舍简陋,就请入内喝杯热茶吧!”说完转身入内,伸手相请。

吴奇也不再客套,转身拉马进门,将马匹拴到院中树上。那老者将柴扉轻轻掩上,咳嗽两声,笑吟吟地叫道:“老婆子!快沏茶!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呀的一声,草屋板门开启,昏黄的灯光之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颤巍巍地问道:“你这老头子没个正经!这半夜三更的,哪里有什么客人会来咱们这荒郊野岭的小山村里?”

吴奇急忙上前施礼:“老婆婆,在下吴奇,因错过宿处,特来借宿!”

那老妪一惊,似乎这才看见树影下的吴奇。等到看清来人面目之后,却又轻轻笑了起来:“唉哟!好个俊俏后生!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来来来!快屋里坐!外面天冷,小心别着凉了!”说着与那老叟一起,将吴奇让进屋去。

这老两口似是非常好客之人,让吴奇坐下之后,那老妪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后生连夜赶路,想必还没吃过晚饭吧?老头子,你陪着客人先坐一会儿,我去给这位后生煮饭!”

吴奇连忙摆手道:“这位老婆婆不要客气,在下已经在路上吃过干粮,腹中不饥,婆婆就不必麻烦了!”

那老叟道:“年轻人不要不好意思,若是饿了,就让拙荆给你准备一些。此处虽是山野荒村,大鱼大肉咱们是没有,但一般的粗茶淡饭嘛,还是拿得出来的!”

吴奇道:“老丈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确是不饿,若是婆婆方便的话,在下倒是想讨一杯清茶解解渴。”

老叟一听,昏黄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向老妪点点头,那老妪转身向内房走去。

过不多时,只见那老妪双手捧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吴奇急忙站起,上前接过,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对方手上扫过,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恢复了镇定,神色如常地接过茶水,回身坐下,将茶杯放在桌上。

那老者咳嗽一声,问道:“年轻人,看你言语文雅,举止不俗,似乎不是一般的商贾客人。不知深夜赶路,是为了何事呀?”

吴奇刚要回答,却听那老妪说道:“你这老头子絮絮叨叨,这位客官赶路辛苦,一定是口渴的紧。客官,这茶水不冷不热,正好下口,你先喝了,老身再给你去倒!”

吴奇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多谢婆婆!”说着端起茶杯,举头一饮而尽。那二人相互对视,缓缓点头。老妪走上前接过空杯,转身走到内房门前,回头对吴奇笑道:“客官现在还渴吗?要不要老身再给你倒一杯?”

吴奇起身拱手:“有劳婆婆!”

那老妪点头答应,却是并不动身,只是看着吴奇微笑。

只见吴奇蓦地眉头一皱,身形摇晃,突然扑通坐下,头一低,伏在桌上,已是沉沉睡去。

坐在一旁的那位老者站起身来,伸手在吴奇肩头轻推两下,嘴里连叫:“年轻人!醒醒!若是困了,也要到内房休息。老朽年迈,却是弄不动你,别在这里着凉了!”

连叫数声,吴奇却只是不动。

只听内房之中一人笑道:“师兄师妹果然好手段!这小子枉称无敌,却还是栽到了咱们手上!”接着房中一暗,一个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吴奇身前。先前那对老夫妇也哈哈一笑,身子一挺,伸手在脸上一抹,现出了真面目。这三人一个骨瘦如柴,一个身材高大,一个娇媚风骚,却是吴奇的老冤家对头——眉山快刀鲍月清、重剑仇月明、还有那位前漕帮帮主曹化龙的姘头‘蛇鞭’梅月红。

梅月红媚笑道:“看师弟说的!你以为师姐的‘酥骨散’是一般的江湖小贼用的蒙汗药吗?这药虽然无色无味,药性却是猛烈之极。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吴奇,就算是大罗神仙,只要他喝下肚去,也要任我摆布!”

仇月明笑道:“师姐这药,当真有这般厉害?”

梅月红看着仇月明似笑非笑地说道:“师弟若是不信,不妨也来试试?!”

仇月明连忙摆手:“信信信!师姐还是饶了我吧!”

一边的鲍月清有些不耐烦,插嘴说道:“好了!大事为重,你们不要玩闹了!咱们还是先将这小子抬到床上绑住,以免生变。等天明之后,咱们便将他送回京城,去曹大人面前请功!”

梅月红娇笑道:“师兄,你慌什么!这小子已经被咱们麻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是绝对不会醒过来的。师兄对小妹的独门迷药还没有信心吗?”

鲍月清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小子武功卓绝,内力深厚,就连咱们的曹大人和吕总管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梅月红笑道:“好好好!就依师兄。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这些粗活,还是你们哥俩来做吧!小妹就不插手了!”

仇月明低声嘀咕:“哼!什么时候变得冰清玉洁起来了!”

一边说,一边和鲍月清一起上前,来抬吴奇。就在二人双手即将接触到吴奇肩头之时,突见吴奇肩头微动,猛地抬起头来。二人一惊,只见吴奇眉心之间金光一闪,搁在桌上的双手掌心已经分别化作青红两色。二人还未回过神来,吴奇已经出手。只见他两掌一分,闪电般击向二人心口。二人猝不及防之下,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一胖一瘦两个身躯先后砸破茅屋板门,直跌到庭院之中。只见仇月明硕大的身躯蒙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薄冰,跌倒在地之时,双手双脚竟然一摔而碎,散落一地;而鲍月清则是胸口一片焦糊,全身散发出一股烤肉的臭味。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见得已是不能活了。

梅月红刚才还在得意忘形,却不料转眼之间形势急转直下,方才还在神采飞扬的师兄师弟已是横尸当场,死于非命,一时间禁不住目瞪口呆,指着吴奇说不出话来。

只见吴奇缓缓站起身形,看着梅月红目露寒光,冷冷说道:“梅大姐,所谓‘天作孽,犹可灭;自作孽,不可活’,当年因为你师兄妹三人的告密,致使我父母双亡,这不共戴天之仇,我吴奇一直耿耿于怀。以前你们一直呆在曹天成身边,有朝廷庇护,我这才暂时放过你们。不想你们胆大包天,今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我辣手无情了!”

梅月红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你方才不是已经……不是已经……”

吴奇冷笑道:“不是已经被你的‘酥骨散’迷倒了吗?梅月红,你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吴某刚进门之时,确曾被你们迷惑。只是你急于成功,却在无意之间露出了马脚。你见过有哪个耄耋老妇还能有一双指甲上擦着凤仙花汁的白嫩玉手的吗?你的‘酥骨散’虽然药性猛烈,却还不能奈我何!今日吴某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吸气张口,一口热茶冲口而出,化作一条尖利的水箭,直向梅月红面门击来。

梅月红知道吴奇此时武功之高,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便是这随口喷出的一口热茶,若是任由他喷到身上,那也是非死即伤。眼见躲避不及,当即双手举起,扯起衣袖遮挡,以期稍泄其力。不料此时吴奇杀心已起,这条水箭之中蕴含了天地五行的无穷变化之妙。水箭前锋甫一接触到衣袖,蓦地四下一分,已将梅月红的衣袖撕出一个大洞。跟着后边的一段水箭瞬间冷却,结成一段尖利的冰刺,从袖洞中一穿而过。梅月红身子一僵,那节冰刺竟已将其咽喉洞穿。尸身僵立片刻,颓然倒地。

吴奇出其不意,连杀三位锦衣卫高手,心中大是畅快。此时他也无意停留,当即迈步出门,向拴在树上的马匹走去。不想刚走几步,心中警兆突生。连忙止住脚步,四下查看。

只听院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吴帮主,你抗拒官差,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当真是要造反吗?”

吴奇屏息凝神,仔细感受四面动静。瞬间已经发觉整个小院周围竟有十几个武功好手暗中窥伺,个个呼吸悠长有力,显见得内力造诣颇有火候。吴奇并不慌张,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既然窥视良久,何妨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只见柴扉开处,一个年轻的太监手持蝇拂,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洒家花春,乃是东厂大统领吕督公府上总管。今日有幸得见吴帮主金面,实是三生有幸!幸会幸会!”

接着小院四周人影闪动,十几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黑暗之中。吴奇一见这些人的身法,已经看出这些人俱是一流好手,不由得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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