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现在的新室友,信息部的怀特发送过来。
设法让自己介入调查,从而解开导致他现在处境的谜团。这次成功的尝试让他颇感得意。拿着爱德华·派珀的信函,他乘电梯来到中央数据库。没有口哨,没有蹦蹦跳跳,可他的脸上却始终荡漾着无法掩饰的得意洋洋的笑容。
邓菲来到数据库,高兴地签了来客登记簿,便坐在了电脑终端开始获取参考文件的编码。尽管局里的大部分日常事务依赖数据处理器,还有很多的执行文件继续利用文本存储。曾经有人强烈要求中情局系统的所有信息数据电脑化,保安部否决了这项提议。问题在于虽然电脑系统可以安全地避免黑客从外部攻击,保护脆弱的系统免受内部攻击,可做到万无一失绝无可能。保密至上,这是老规矩。所以执行文件依然放在老地方:不同厚薄的牛皮纸文件夹堆放在锁着的文件柜里。寻找一个文件首先要从电脑里获取相关的参阅编码,然后将它递交信息数据锁定员,或者是档案管理员,其职责就是为邓菲这样的信息审查员定位目标文件。虽然这两个职位并不能让他们平步青云,但只有他们能够直接进入中情局里的中央数据系统和地下陵墓中的执行文件。
作为一名信息审查员,邓菲能够获取的机密几乎没有限度。因为他在国家安全机构拥有最高级别的知情权。他现在的处境很具讽刺意味。就在事业一落千丈的同时,却拥有至高的知情权。许可在手,他几乎可以浏览所有局里的机密文件(一旦从管理员处拿到这些文件)。
坐在电脑前,邓菲用右手拇指触摸显示屏,启动了程序,与此同时,电脑在安全部数据库里检索识别指印。几秒钟后,屏幕显示:
欢迎约翰·邓菲支持请按发送继续邓菲敲了发送键,一个菜单在屏幕上闪现出来:
主题?
他想了想。不管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一点很确定:自从希德洛夫被谋杀,他的世界就出了问题。这绝不是巧合。柯里曾经大吼大叫地催着让邓菲打包离开。能为所有谜团提供答案或是解释的似乎就只是输入下面这个简单的问题:谁谋杀了希德洛夫,为什么?
主题旁边,邓菲打出:/雷欧·希德洛夫/所有相关参考资料。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方闪烁着。
出乎邓菲的意料,文件很薄,却几乎包括了所有相关的文献。有一张登在《观察家》报上的讣告,还有几张跟谋杀有关的剪报,一份破旧的旧刊物第一期的复印本:《阿契尔斯:欧洲葡萄栽培概况》。
失望地翻着杂志,邓菲发现,杂志旨在探讨酿酒葡萄的栽培,可里面却涉及了很多怪异且与主题相去甚远的论文和文章。宗教肖像学《约翰·保罗二世和琴斯托霍瓦黑圣母像》,公共住房《耶路撒冷约旦河西岸的重建选择》,还有化学《贱金属冶炼的模式和方法》都成了该杂志的议题。还有一篇有关早期中世纪,即黑暗世纪的文章,其中提出一个独特的问题:“谁遮住了我们的光亮?”作为答复,下面有一张教皇的照片和一行简短说明:教会企图对我们隐瞒什么?”
此外,邓菲还发现一张画面怪异的占星图。这不禁让人怀疑编辑杂志的人喝醉了酒。只有一篇题为《抹大拉培植:来自巴勒斯坦的老酒》的文章真正跟葡萄栽培有关,作者是乔治·沃特金斯。只对酒才有兴趣的邓菲把杂志搁在一边,拿出最后一个东西,编码为5x7的索引,上面写着:仙女座敏感区,特殊安全进入系统内的内容,整体或部分已经被转移到位于瑞士楚格阿尔卑斯山路15号的君王担保公司下属的MK-IMAGE档案馆(请参照反面)。对此文档的所有查阅必须告知主任办公室的安全调查员(404房间)。
邓菲停了一下,那两个听取汇报的家伙,一个叫莱因戈尔德,一个记不起来,曾问过他有关MK-IMAGE的代码。他从未听说过。这话一点不假。
他也没听说过安全调查员。这对他无关紧要。中情局就是政府里一个隔开的机构。里面的部门千千万万,其名字总是变个不停,让他倍感困惑的是竟有部分敏感文件存储国外,对其所做的查询务必告知安全调查员。从反侦查的角度看,这项操作有点问题。站在邓菲的角度看(即对一个夜贼来说),向安全调查员汇报显然不可取。假如在今后探寻让他烦恼的问题时,又有一系列的仙女座敏感文件冒出来,那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会给他们看爱德华·派珀的申请函,他们会明白邓菲只是在例行公事,完成分内的工作。如果他们不喜欢,他们可以把他遣往伦敦。
解决了这个一开始似乎是个麻烦的问题,邓菲翻过手中的索引卡。
雷欧·希德洛夫教授(伦敦)
戈梅勒兹(家族)托马斯·戴维斯
达戈贝尔特二世杰西·柯里
艾伦·杜勒斯光电技术公司
杰克·邓菲埃兹拉·庞德
卡尔·荣格西吉斯贝特四世
第143号外科空军联队
邓菲仔细阅读了卡片,与其说是感到满意,不如说是万分惊讶,他的思绪困扰于艾伦·杜勒斯和卡尔·荣格两人之间难以自拔。杜勒斯是个传奇人物。曾是一战期间的一名间谍,二战中因在瑞士执行任务时的出色表现成就为一名超级间谍。希特勒投降后,他加入了航天科学局与人称“狂野比尔”的多诺万局长一起游说杜鲁门总统建立中央情报局。日后成为该机构的领军人物。
但邓菲对荣格却知之甚少。一名瑞士精神分析家。曾论述集体无意识,还有原型概念。神话。飞碟。想起来了:是卡尔·荣格或是威尔海姆·赖希?约瑟夫·坎贝尔?邓菲想不起来。
在大学里博闻强记的邓菲涉猎了很多知识。很多时候,他似乎对每个事物都有点了解,虽然这和一无所知没什么区别。就这样,有机会详细了解荣格这个人。
事情似乎都和瑞士脱不了干系。杂志报头显示,《阿契尔斯》在瑞士的楚格发行,而这里正是特殊信息数据库的存储基地。邓菲找来地图,上面显示这个镇子位处苏黎世二十英里开外。
返回文件夹,他浏览了名单上的其他名字。除了戴维斯和柯里,唯一他听说过的就是埃兹拉·庞德了。在校时虽没涉猎他的书,邓菲知道这个人在二战时始终定居在意大利,为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分子作广播宣传。战争结束后被捕,遣返美国后,以叛国罪在那里受到起诉。可这次审判从未发生。一些有影响力的朋友在其中干涉斡旋,后经精神分析学家认定,这位诗人被宣布患有严重精神病。从而被取消处以绞刑,在邓菲站的这个位置的河对面度过了冷战的大部分时期,每天在圣·伊丽莎白医院的私人病房里忙于接待来自各国的访者。
邓菲看了看名单上的其他条目。西吉斯贝特和达戈贝尔特听起来像是历史人物。戈梅勒兹,他从未听说。然后是光电技术公司和第143号空军联队。这些他也闻所未闻。
总之,整个文件夹毫无趣味可言,甚至让邓菲有些失望。至于里面的内容,一本旧杂志,几张剪报,也都是无关痛痒更谈不上泄露机密,有谁会反对呢?局里把他置于一个略显神秘的安全调查员的统辖范畴的同时,又将其部分案件档案秘密藏储于瑞士,这让邓菲很是好奇。
邓菲叫来其中的档案管理员,指着手中的5x7的卡片,“我该做些什么?”
管理员扫了一眼,耸耸肩,“你得填张表,”他说,“我马上给你取。所有MKIMAGE都是些没用的垃圾信息。除了剪报别无其他。想拷贝什么都行,一切完毕后不做任何修改直接发给请求者。你保留这张互见条目的卡片,就相当于一张准许证。”
邓菲点点头,“这种情况多么?”他问道。
“什么情况?”
“请求查询MK-IMAGE。”
管理员摇了摇头,离开房间,拿了一张表格回来。“一周要处理大约三百五十份请求,已经有几个月没碰到类似卡片,多还是少,自己想吧。”
邓菲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表格。只有简单几行,他很快填好了表格。
主题:雷欧·希德洛夫
请求人:爱德华·派珀
信息审查员:杰克·邓菲
日期:1999.2.23
信息协调部联络员:罗斯科·怀特
把表格递给管理员后,邓菲离开房间来到印务室开始拷贝。站在让人头晕目眩的闪光灯下,邓菲第一次意识到他做着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当他抬着肩膀斜倚着吧台,默里制服上的鹰突然立了起来。
“没这回事,”他说,“第143号空军联队根本不存在。”
邓菲呷了口啤酒,叹了口气。
“名义上。”上校补充说。
“哦,”邓菲说,向前探了探身,“给我讲讲这个。”
“这是一个黑组织,以前总部设在新墨西哥州。”
“现在呢?”
“中部什么地方。”
邓菲皱着眉头,“听起来有点关系。我是说,如果我驾车……”
“最近的城市就是维加斯——但距离西南也有大约二百英里。我说的可是沙漠。烟熏棒,风滚草,说不定还能碰上传说中的鹿角怪兔。”
邓菲想了想,问道:“他们都干什么?”
“一帮倒霉鬼。”
“143号联队。”
默里笑道:“我不是问问题,我在回答问题。他们就是干这个,给大家带来霉运和不幸。这一点毫无疑问。”
“默里——“邓菲说。
“好吧,它是一个直升机联队。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邓菲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向前一探,“看在老朋友的分上,默里。”
“我知道。”
沉默。
“我们是校友。”邓菲说。
“知道,知道。”
“这对我很重要,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我不能,不是我不愿意,我也不知道。”
“扯淡!你在五角大楼见到的黑幕交易还少吗?”
“我只是个会计。”
“可你审计他们的账本。”
“不是这些账本。”
“为什么不是?”
“因为它们不属于我们,它们属于中情局。”
邓菲不知所措,“外科空军联队?”
默里耸着肩,“是的,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
“那……局里跟这些有什么关系?”邓菲甚至没想好如何问这个问题。“什么是外科空军联队?”
“我不清楚,”默里说,“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或是干脆开枪把自己结果罢了。反正结局都一样。自己用枪解决可能更痛快。不过,你的忙还是要帮。我们是老交情,不是吗?”
邓菲回到住处已是午夜,厨房的纱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
“你知道么,”罗斯科说,“这件事很有意思。”
“什么事?”邓菲问道,向冰箱里看看。
“《阿契尔斯》——不管你怎么读。”
“哦,是啊,那本杂志。”他打开一瓶百威,用脚关上冰箱。“我想你会感兴趣。”接着他走到卧室,罗斯科四仰八叉地躺在鼓起的沙发椅上,腿上放着那本杂志的拷贝。“有什么想法?”
“关于什么?”
“酒。”邓菲跌进沙发,喝了口啤酒。
“没有,”罗斯科说,“里面没有任何关于酒的文章。”
邓菲看着他,“封面上写着这本杂志有关葡萄栽培、葡萄、酒。还有一篇文章……叫什么来着?”
“抹大拉培植。”
“没错。”
“是啊,可这跟葡萄无关,”罗斯科说道,“听起来像,不过它其实是关于……”
“什么?”
“系谱学。”
邓菲的第二份自由信息申请函借用爱德华·派珀的名字在周四发了出去。
经由怀特在周五就转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是一项自由信息法案请求,有关第143外科空军联队的任何信息……管理员拿着申请来到文档区,几分钟后拿着一个薄的文件夹和一张申请查阅“仙女座敏感信息询问”的表格返回。和那天一样,邓菲很快填好表格:
主题:第143号外科空军联队
请求人:爱德华·派珀
信息审查员:杰克·邓菲
日期:1999.3.1.
协调联络员:罗斯科·怀特
并把它递回管理员。
文件里有一张剪报和一张五七开的索引。正如料想的那样,邓菲看到了在希德洛夫文档里出现过的同一段警示。
仙女座敏感区,特殊信息库的内容,整体或部分已被转移到位于瑞士楚格阿尔卑斯山路15号的君王担保公司下属的MK-IMAGE档案馆(请参照反面)。对此文档的所有查阅必须告知主任办公室的安全调查员(404房间)。
邓菲在卡片的背面发现了如下的交叉引用。
光电技术公司牛科动物普查(新墨西哥)
牛科动物普查(科罗拉多)艾伦·杜勒斯
卡尔·荣格
除了提到牛科动物普查,没什么新鲜东西。邓菲百思不得其解,中情局为什么要去查牛的数量?他放下卡片,接着看里面的剪报。
上面有一张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报纸上的结婚照片,刊载于1987年7月17日那天的《罗斯威尔日报》。一对幸福的新婚夫妇。一切平常,只是新郎的蝶形领结看起来有些特别。邓菲贴近剪报仔细看了看,新郎似乎很面熟。他读了起来:
来自洛斯·阿拉莫斯的尤尔里克·瓦伦哲先生和夫人现在荣幸地宣布他们的女儿艾斯奥德将要嫁给来自田纳西州的克斯维尔镇的迈克尔·莱因戈尔德先生。
瓦伦哲女士是亚利桑那州大学护士专业1985级的毕业生。莱因戈尔德先生于1984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鲍勃·琼斯大学。
新郎和新娘现均服役于第143外科空军部队。
他们将在瑞士度过他们的新婚蜜月。
邓菲的第三份自由信息申请,是寻找有关光电技术公司的资料。毫无例外,除了拿到一份公司合伙商号的文章拷贝外,看到了和上两次同样的警示。一扎有关各地不明飞行物目击材料的剪报显然是因为疏漏也被放了进来。除了有些剪报相当破旧,邓菲没有其他发现。主要是美联社有关新墨西哥、华盛顿、密歇根和佛罗里达四州的事件报道。
接下来的几周里,“爱德华·派珀”请求查阅了卡尔·荣格和新墨西哥州及科罗拉多州牛科动物普查的相关信息。中间插入了各种法律咨询请求:有寻找失踪丈夫的配偶(她们一度怀疑自己的丈夫效力于中情局),有负责肯尼迪刺杀一案的调查员要求搜寻迪利广场刺杀事件中文化罗赛塔石淤的信息,有要求无人区卫星照片的地质学者,有寻求能证明有变节行为证据的历史学者,当中也不少人声称自己成为了意识控制的牺牲品。邓菲把所有的请求给了档案管理员。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相当数量的属“仙女座敏感信息”的申请,不假思索把所有的拷贝提供给了邓菲。
总之,这次行动如咒符一般,在他面前铺开了一张大网,却收获不大。有关荣格的文档里除了几张剪报,五七开写有警示的卡片,以及一把交叉索引,别无其他。牛类普查的文档同样让人失望。两份文档里各有一张来自芝加哥外科器械供应商的产品目录。邓菲心想这又是归档时的一个疏漏,他颇感沮丧。
当他返回位于B区走廊的办公室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便条:
致:信息审查员邓菲
来自:安全调查署
信息:请速到404室报到。
邓菲来到通向404室的玻璃门内把条子交给桌子后面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保安随手在日志簿里记下了邓菲的名字,并将条子扔进地板上的焚毁篓。指着远处接待室的一扇木门说:“马塔先生在等你。”
邓菲刚一走进,伴着一声金属质感的咔嗒声,木门突然在眼前弹开。他惊讶地发现,看起来像是橡树木质的门却原来是不锈钢的,足有三英寸厚。他走了进去,门突然在身后自动关上。
很久他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他仿佛走进了拉尔夫·劳伦风格的品牌目录。
总部到处都是荧光灯被仿羊皮纸灯罩和装有白炽灯泡的落地灯所取代,屋里的墙壁上有白色松木做成的嵌板,上面摆放着皮革装订的书籍。
“邓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