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索多玛说。“我也亲眼看过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你真的单凭一柄弯刀杀死他?”
“我十分幸运。邦巴斯生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用古老相传的方法——十字架、圣水和圣餐饼压制住他,一直坚持到天亮。”
“那是上帝的力量。”苏托兰插嘴。
“吸血鬼并非如传闻中般绝不能接触阳光,不过在白天他的力量确实减弱了许多。
我跟他搏斗了大概三十分钟才成功砍下他的头颅。”
“你刚才说“幸运”……”索多玛回忆起夏伦被圣水洒中的情景。
“苏托兰神父一直不同意我的论点。他是神父,我当然没有指望说服他。但我却有切身的体验作证据。”萨格打开第三个柜,取出一条铜铸耶稣像十字架项链,上面布满绣绿。
“帕萨维奇是被我消灭的第三只吸血鬼。这条项链正属于他,“死”后一直挂在尸身上。”
“你是说……”索多玛注视十字架。“这吸血鬼不怕十字架?”
“帕萨维奇生前是西西里岛一名奸杀犯,被问吊而死。像他这种生前使极尽邪恶的人,或是从没接触过基督教信仰的人,变成吸血鬼后完全不害怕十字架、圣水之类。我相信这些宗教法器,只是对于生前具有信仰的吸血鬼产生一种心理性的恐惧,因而发挥压制的作用。对于生前根本对上帝毫无畏惧的极恶吸血鬼,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在捕杀帕萨维奇之初,我当然末了解这道理。在惊觉圣水对他无效时,他已向我施袭。幸好是在正午,我及时挑上了汽车。左脸上这条伤疤就是被他抓伤的。挣扎当中我也抓下了他颈上这条十字架项链。
“在养伤期间我一直看着它。我知道不能再用宗教法器制伏他。我需要一套更适合自己的方法。这时我想到自己学习了二十年的狩猎技艺。”
“五天后的晚上我成功了。我特意挑晚上行动,因为吸血鬼在午夜里力量最大,同时警戒心却也最弱。我用了最原始的一套狩猎方法——陷阱。他首先踏中了我埋在沙土下的虎牙钳。他为了挣脱它硬生生把左脚扭断了。吸血鬼本身并无痛觉。
“他不知道我早已计算好他的逃走方向。他堕入了我预先挖掘的深洞中,里面倒插满削尖的铁枝。他的心脏恰好被其中一根贯穿了,不断在嚎叫挣扎,口中吐出前一夜吸饮的鲜血。我把七个装满汽油的玻璃瓶一股脑抛入洞中,点火把他彻底消灭了。”
“那次十字架和圣水无效,是因为你并没有虔诚地借助上帝的力量。”苏托兰神父口气中带着不满。
“那是没法证明的。”
“上帝并不需要证明。”
“神父。”萨格的语气仍然温和。“我尊敬你那坚贞的信仰。但我也有权坚持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上帝。但是我也相信,人类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是我捕猎十一只吸血鬼后归纳的结论。而你只有驱魔的经验。”
这段话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尊严。
“神父,让我告诉你一个事例。”他打开第七个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两枝长箭。
箭的造型非常奇特。其中一枝箭炼有半呎长,几乎占了整枝箭的一半长度,有如一枚长铁钉;另一枝箭的箭镳则呈弯月形,锋利的内弯朝前,两边月牙仍然尖锐。
“一九七零年在伦敦海格特公墓出现吸血鬼。一名少女沃依迪拉脖子会被咬,留下两个发炎的伤疤。
“八月十三日,圣格拉尔教会的曼彻斯特先生出动进行猎吸血鬼行动,有大批人目击其过程。
“曼彻斯特与朋友闯入了地下墓穴,经点算后发现多出了一口棺材,比其它棺陋相比较为完好,而且直接放在地上而非石台上。曼彻斯特于是开棺,在男尸第七、八根肋骨间打入木桩贯穿心脏。
“但是曼彻斯特低估了吸血鬼的智慧。事实上那只吸血鬼的确带同了自己的棺木进入墓穴居住,却把公墓中另一死者的尸体移进自己的棺材,自己则改用了那副有登记的灵棺。
“那天夕阳西下之后,墓穴开始发出沉闷的吼声。曼彻斯特不敢再进墓穴,而在穴外进行驱魔仪式,宣读圣经和挥舞十字架,还在通道处撒满圣水和圣餐饼碎块。最后他全力把十字架扔入黑暗的墓穴,然后慌忙以砖头和水泥把地下墓穴通道堵死。
“事实证明,这位虔诚的曼彻斯特先生的驱魔仪式毫无效用。那只吸血鬼——我给他的名字是罗西亚——次日便挖掘砖墙离去,临走前还把砖墙回复原状。以吸血鬼的力量那是轻易的事。”
“你怎么确定他逃出了墓穴?”苏托兰质问。
“我当时一直在旁观看驱魔仪式。为了确定墓内真的有吸血鬼,我等人们全部离去后,在砖墙上加上一个腊封印。结果第二天发现封印被破坏了。
“罗西亚为了避过人们的注目,决定移往另一个城镇肆虐。但是他太焦急了,不惜日夜兼程,因而令力量减弱了许多——期间他也没有余暇寻找吸血的对象。我轻易地追踪到他,在一条无人的公路旁,用这两枝箭把他结果了。长钉箭贯穿心脏,月牙箭切断了喉颈。
“一般而言,吸血鬼移动迅疾,可以轻易避开弓箭这种低速的远程兵器。但他太疲弱了,根本察觉不到我埋伏在他前方。我在近距以强力的十字弩命中他。”
索多玛听得入神了。动人的故事。萨格述说时所表现出的兴奋和热情深深打动了索多玛。他接过那两枝奇异的箭,幻想壮年时的萨格如何握住十字弩匿藏在草丛中,手心微微冒汗,凌厉的眼神盯着远方正以诡异姿势奔行的吸血鬼僵尸……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拜诺思想。他检视自己的过去:在纽约那个绝望的城市中干着绝望的工作;在特工处时保护那些只懂扯谎、自夸的政冶人物;为了保安公司的开支和盈利搞得头昏脑胀……索多玛察觉自己的脸热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是久违了的感觉——只有少年时想到满意的小说桥段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他恭敬地把箭放回柜内,轻轻合上玻璃门,然后热切的问:“萨格先生为甚么要当吸血鬼猎人?”
“我要怎么回答你呢?那只是种奇怪的兴趣罢了,我并没有非要狩猎吸血鬼不可的理由。就像有的人喜欢赛车、打球、游泳一样,想起来那些都是与求生无关、对社会没有任何益处的事。即使是原始人也会绘壁画,或者抛掷石子取乐吧。我出生在富裕的贵族家庭。有钱人没有了求存的问题,所以总是特别渴求寻找生存的意义。有的选择了最容易的方式:享乐——饮食、衣服、****等等。我则选择了艰苦的狩猎。”
“对于负有神圣的使命感而前来,希望向我学习狩猎吸血鬼的苏托兰神父来说,我的想法也许有点冒渎:我个人并不憎恶吸血鬼。相反,没有任何其它事物比吸血鬼更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狩猎他们的原因就是为了探求更多关于吸血鬼的事情——特性、能力、来源等等。”
“这个柜为甚么空着?”苏托兰指指最后第十二个玻璃柜。
“这是纪念我一生中唯一狩猎失败的一只吸血鬼。”
索多玛如反射作用般仔细瞧向那个空柜。
“我初次遇上他是二十年——不,二十一年前的事。之后我们又交锋了四次,每一次我都落败了。他非常狡猾、谨慎,不断转换居所。他遇过了我所设计的一切陷阱,多次彻底摆脱我的追踪。他还具有驾驭其它同类的能力,招集多只吸血鬼供他指挥,为他寻找牺牲品。这样他亲自露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我要追捕他使更加困难。我估计他的“死亡年龄”有几百岁。”
“几百岁!”苏托兰的脸部肌肉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