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虽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是李斯并不感觉到对方有任何敌意。他把握刃的双手藏在大衣之下。
两人站立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神秘男人的目光也同样上下打量着李斯,但一直没有表露出观感。
难道说,只是个误闯到来的探险者,可是那股血腥气味却让人觉得分外不安!
李斯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你是谁,干吗走到这儿来?”
男人微笑,那笑容却使他的脸变得有点凶悍。“我……是……这里是我……”男人似乎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够卷动,咬字的偏差很大。听起来就像失聪者或是牙牙学语的幼童在说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李斯说。
“我……这里是我的……家。”男人焦急的吐出几个字。
“你的家?”李斯无法理解。“你住在这里?”他指指足下。
男人急忙点头,想了一想却又摇头。“我是说……我在……出声……在这……地底……不是这里……是在……”男人又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指往一个方向。
“你在这种地方出生吗?”李斯失笑。他想,或许可以再多试探一些。他问:“那么你认识……‘主人’吗?”
男人的脸色转变了——变得更加苍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一刻李斯断定了,这个男人也认识“主人”。李斯尽量令语气显得平和的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可以带我去吗?”
“我……我不能够让你伤害他……他是给我新生命……的人……”
李斯感到奇怪。“新生命”?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吸血鬼。李斯凭气味断定这一点。
“不,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要找他谈话而已……”
“不可以……我知道……”男人左手食指伸向李斯。
“我知道你就是坏人……主人常常提起的……来自‘公会’的……‘暗杀者’……”
“公会”的“暗杀者”,那是什么?
“主人……说过……要是给‘公会’知道我诞生了……‘暗杀者’就要来……找我们……”
“我……”李斯正想辩解时,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男人的指头上有一道奇怪细缝。只有大约一公分长,看来不似是伤口。
男人突然发出哀痛的呻吟。他的左臂在不断颤抖。李斯感到不妥,却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他握紧指间的四柄匕首。
一点白色的东西自男人指头的细缝中露出来了。
李斯仔细看。
是骨头。男人的指头上突出了一段约六吋长的奇异白骨,形状尖锐有如刀刃,上面带着他自己的鲜血。
煤气灯突告熄灭。
李斯感觉一道猛风扑面而来,他本能的往旁闪躲,双足蹬在墙壁上,再朝后反跃,翻身到半空。
煤气灯虽熄灭,却仍发出极细的余光。李斯把夜视力提升到最高点。
当他头下足上翻到半空中时,他看见了:男人正挥动手指上的“骨刃”,朝自己突刺而来!
李斯身在半空,正处已极不利的状态。他无暇细想,双手上四柄银色匕首飞射而出,分别袭向男人的脸部、胸膛、腹部和手臂!
黑暗中绽放出金属交击的火花。在最高的刹那,李斯看见了:男人左手迅疾地挥舞,几乎同时间把四柄匕首击落。
李斯想起他从前应付过的所有敌人,包括“钧十字”集团军都没有一个比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的速度更高!
男人的左手五根指头全都已长出了“骨刃”。那看来虽是骨头,却比金属还要坚硬了。着地的四柄匕首都崩缺了。
李斯着陆后迅速把靴筒内的两柄匕首拔出来。这已是最后的兵刃了。假如手上有长剑或钩镰刀的话,胜算还比较大——兵刃的长度可以弥补速度上的差距。凭着这短短的匕首是太勉强了点。李斯后悔自己太轻率了。
可是怎也想不到遇上的对手不是吸血鬼。假如是吸血鬼的话应该可以及早做出防备……
现在多想也没有用了。男人随时会发动第一波的攻击。李斯要在这极短空隙里相处战胜或逃脱的方法。
——还是逃走吧,反正已经知道对方的巢穴,直到准备万全时才再来反击……
李斯一旦下定决心便转身拔足。他希望对方的速度只属于瞬发力而欠缺持久力,那么便有机会逃脱了。
男人果然从后穷追,那只“骨爪手”伸往最前方,尖端距离李斯的背项仅有六、七呎。
李斯不敢回头,飞快转过一个弯角。刚才走过道路的记忆清晰呈现在脑海。
——绝对不能够迷路,否则便完了!
已经无法集中心神用皮肤感觉地形了。他只能凭着记忆走。
——前面是阶梯!
李斯的身体跃起。
男人却已到达他背项!
“骨刃爪”自左上方斜下划过——
李斯的黑色大衣破裂。
他一跃越过二十多级的阶梯,在上层着地。脚下乏力跄踉。他不支仆倒,半跪在地上。
然后他听到阶梯下方,那个可怕的男人猛撞在石阶上,发出石块崩裂的声音和男人的哀叫。
——对了!在这黑暗中,他也无法看见!
果然,他听见下面那男人正摸索着墙壁,缓步拾级走上来。骨刃刮过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锐音。
李斯燃起了逃生的希望。他努力记忆着地形,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往出口奔跑。
过了一会儿,终于在听不见那刺耳的刮磨声音。李斯知道自己安全了,心头一放松下来,立时感受到背项的剧痛。
李斯已许久没有感觉过如此剧痛。吸血鬼是没有痛觉的,而身负一般吸血鬼因子的“疯狂的血”,痛觉也比较迟缓。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男人的“骨刃”会带来这种剧痛,我好像连伤口细胞的坏死也能感觉得到似的……
李斯想,这样也好。能够感觉到痛楚,最少证明我还活着,也证明我还使人类。
他想到自己其实仍然眷恋生命,心里蓦然宽慰起来。那种安慰感仿佛稍稍舒缓了背项创口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