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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圣僧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

却说那国王倚着龙床,泪如泉涌,只哭到天晚不住。行者上前高呼道:“你怎么这等昏乱!见放着那道士的尸骸,一个是虎,一个是鹿,那羊力是一个羚羊。不信时,捞上骨头来看。那里人有那样骷髅?他本是成精的山兽,同心到此害你。因见气数还旺,不敢下手;若再过二年,你气数衰败,他就害了你性命,把你江山一股儿尽属他了。幸我等早来,除妖邪救了你命。你还哭甚?哭甚?急打发关文,送我出去。”国王闻此,方才省悟。那文武多官俱奏道:“死者果然是白鹿、黄虎,油锅里果是羊骨。圣僧之言,不可不听。”国王道:“既是这等,感谢圣僧。今日天晚,教太师且请圣僧至智渊寺。明日早朝,大开东阁,教光禄寺安排素净筵宴酬谢。”果送至寺里安歇。

次日五更时候,国王设朝,聚集多官,传旨:“快出招僧榜文,四门各路张挂。”一壁厢大排筵宴,摆驾出朝,至智渊寺门外,请了三藏等,共入东阁赴宴,不在话下。

却说那脱命的和尚,闻有招僧榜,个个欣然,都入城来寻孙大圣,交纳毫毛谢恩。这长老散了宴,那国王换了关文,同皇后嫔妃,两班文武,送出朝门。只见那些和尚跪拜道旁,口称:“齐天大圣爷爷,我等是沙滩上脱命僧人。闻知爷爷扫除妖孽,救拔我等,又蒙我王出榜招僧,特来交纳毫毛,叩谢天恩。”行者笑道:“汝等来了几何?”僧人道:“五百名,半个不少。”行者将身一抖,收了毫毛。对君臣僧俗人说道:“这些和尚,实是老孙放了。车辆是老孙运转双关,穿夹脊,捽碎了。那两个妖道,也是老孙打死了。今日灭了妖邪,方知是禅门有道。向后来,再不可胡为乱信。望你把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国王依言,感谢不尽。遂送唐僧出城去讫。

这一去,只为殷勤经三藏,努力修持光一元。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的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一日,天色已晚,唐僧勒马道:“徒弟,今宵何处安身也?”行者道:“师父,出家人莫说那在家人的话。”三藏道:“在家人怎么?出家人怎么?”行者道:“在家人,这时候温床暖被,怀中抱子,脚后蹬妻,自自在在睡觉;我等出家人,那里能彀?便是要带月披星,餐风宿水,有路且行,无路方住。”八戒道:“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多险峻,我挑着重担,着实难走,须要寻个去处,好眠一觉,养养精神,明日方好捱担;不然,却不累倒我也!”行者道:“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再住。”师徒们没奈何,只得相随行者,往前又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八戒道:“罢了,来到尽头路了。”沙僧道:“是一股水挡住也。”唐僧道:“却怎生得渡?”八戒道:“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三藏道:“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八戒道:“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若是溅起水泡来,是浅;若是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行者道:“你去试试看。”那呆子在路旁摸了一块顽石,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都都泛起鱼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唐僧道:“你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少宽阔。”八戒道:“这个却不知,不知。”行者道:“等我看看。”好大圣!纵筋斗云,跳在空中,定睛观看。但见那: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急收云头,按落河边道:“师父,宽哩!宽哩!去不得!老孙火眼金睛,白日里常看千里,凶吉晓得是。夜里也还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见边岸,怎定得宽阔之数?”三藏大惊,口不能言,声音哽咽道:“徒弟啊,似这等怎了?”沙僧道:“师父莫哭,你看那水边立的,可不是个人么?”行者道:“想是扳罾(zēnɡ)的渔人,等我问他去来。”拿了铁棒,两三步,跑到面前看处,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十个小字,乃“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行者叫:“师父,你来看看。”三藏看见,滴泪道:“徒弟呀,我当年别了长安,只说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遥!”八戒道:“师父,你且听,是那里鼓钹(bó)声音,想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去赶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船,明日过去罢。”三藏马上听得,果然有鼓钹之声。“却不是道家乐器,足是我僧家举事。我等去来。”行者在前引马,一行闻响而来。那里有甚正路,没高没低,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却也都住得好。但见:

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鹃喉舌冷。短笛无声,寒砧不韵。红蓼枝摇月,黄芦叶斗风。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灯火稀,人烟静,半空皎月如悬镜。忽闻一阵白苹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三藏下马,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儿,门外竖一首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三藏道:“悟空,此处比那山凹河边,却是不同。在人间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稳睡。你都莫来,让我先到那斋公门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却休要撒泼。汝等脸嘴丑陋,只恐唬了人,闯出祸来,却倒无住处矣。”行者道:“说得有理。请师父先去,我们在此守待。”那长老才摘了斗笠,光着头,抖抖褊衫,拖着锡杖,径来到人家门外。见那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项下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径自来关门。慌得这长老,合掌高叫:“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老者还礼道:“你这和尚,却来迟了。”三藏道:“怎么说?”老者道:“来迟无物了。早来啊,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么这时才来?”三藏躬身道:“老施主,贫僧不是赶斋的。”老者道:“既不赶斋,来此何干?”三藏道:“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处,天色已晚。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那老者摇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这等单身,如何来得?”三藏道:“老施主见得最是。但我还有三个小徒,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教:“请,请,我舍下有处安歇。”三藏回头叫声:“徒弟,这里来。”

那行者本来性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不问好歹,一阵风闯将进去。那老者看见,唬得跌倒在地,口里只说是“妖怪来了!妖怪来了!”三藏搀起道:“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老者战兢兢道:“这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样丑徒弟?”三藏道:“虽然相貌不终,却倒会降龙伏虎,捉怪擒妖。”老者似信不信的,扶着唐僧慢走。

却说那三个凶顽,闯入厅房上,拴了马,丢下行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八戒掬着长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什么经?”那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抬头:

观看外来人,嘴长耳朵大。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咋。

行者与沙僧,容貌更丑陋。厅堂几众僧,无人不害怕。

阇(shé)黎还念经,班首教行罢。难顾磬和铃,佛像且丢下。

一齐吹息灯,惊散光乍乍。跌跌与爬爬,门槛何曾跨。

你头撞我头,似倒葫芦架。清清好道场,翻成大笑话。

这兄弟三人,见那些人跌跌爬爬,鼓着掌,哈哈大笑。那些僧越加悚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三藏搀那老者,走上厅堂,灯火全无,三人嘻嘻哈哈的还笑。唐僧骂道:“这泼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说得他们不敢回言。那老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头作礼道:“老爷,没大事,没大事。才然关了灯,散了花,佛事将收也。”八戒道:“既是了帐,摆出满散的斋来,我们吃了睡觉。”老者叫:“掌灯来!掌灯来!”家里人听得,大惊小怪道:“厅上念经,有许多香烛,如何又教掌灯?”几个僮仆出来看时,这个黑洞洞的,即便点火把灯笼,一拥而至。忽抬头见八戒、沙僧,慌得丢了火把,忽抽身关了中门。往里嚷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行者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们坐在两旁,那老者坐在前面。

正叙坐间,只听得里面门开处,又走出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道:“是什么邪魔,黑夜里来我善门之家?”前面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门后,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东土大唐取经的罗汉。徒弟们相貌虽凶,果然是山恶人善。”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与他四位行礼。礼毕,也坐了面前,叫:“看茶来,排斋。”连叫数声,几个僮仆,战战兢兢,不敢拢帐。八戒忍不住,问道:“老者,你这盛价,两边走怎的?”老者道:“教他们捧斋来侍奉老爷。”八戒道:“几个人伏侍?”老者道:“八个人。”八戒道:“这八个人伏侍那个?”老者道:“伏侍你四位。”八戒道:“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方彀。”老者道:“这等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八戒道:“也将就看得过。”老者道:“有人,有人。”七大八小,就叫出有三四十人出来。

那和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讲话,众人方才不怕。却将上面排了一张桌,请唐僧上坐;两边摆了三张桌,请他三位坐;前面一张桌,坐了二位老者。先排上素果品菜蔬,然后是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唐长老举起筋来,先念一卷《启斋经》。那呆子一则有些急吞,二来有些饿了,那里等唐僧经完,拿过红漆木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扑的丢下口去,就了了。傍边小的道:“这位老爷,忒没算计,不笼馒头,怎的把饭笼了,却不污了衣服?”八戒笑道:“不曾笼,吃了。”小的道:“你不曾举口,怎么就吃了?”八戒道:“儿子们便说谎!分明吃了;不信,再吃与你看。”那小的们又端了碗,盛一碗递与八戒。呆子幌一幌,又丢下口去,就了了。众僮仆见了道:“爷爷呀!你是‘磨砖砌的喉咙,着实又光又溜!’”那唐僧一卷经还未完,他已五六碗过手了,然后却才同举筋,一齐吃斋。呆子不论米饭、面饭,果品、闲食,只情一捞乱噇(chuánɡ),口里还嚷:“添饭!添饭!”渐渐不见来了。行者叫道:“贤弟,少吃些罢。也强似在山凹里忍饿,将就彀得半饱也好了。”八戒道:“嘴脸!常言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哩。”行者教:“收了家火,莫睬他。”二老者躬身道:“不瞒老爷说。白日里倒也不怕,似这大肚子长老,也斋得起百十众;只是晚了,收了残斋,只蒸得一石面饭,五斗米饭与几桌素食,要请几个亲邻与众僧们散福;不期你列位来,唬得众僧跑了,连亲邻也不曾敢请,尽数都供奉了列位。如不饱,再教蒸去。”八戒道:“再蒸去!再蒸去!”

话毕,收了家火桌席。三藏拱身,谢了斋供。才问:“老施主高姓?”老者道:“姓陈。”三藏合掌道:“这是我贫僧华宗了。”老者道:“老爷也姓陈?”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陈。请问适才做的什么斋事?”八戒笑道:“师父问他怎的!岂不知道?必然是‘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罢了。”老者道:“不是,不是。”三藏又问:“端的为何?”老者道:“是一场‘预修亡斋’。”八戒笑得打跌道:“公公忒没眼力!我们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么把这谎话哄我!和尚家岂不知斋事?只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那里有个‘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行者闻言,暗喜道:“这呆子乖了些也。——老公公,你是错说了。怎么叫做‘预修亡斋’?”那二位欠身道:“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到我这里来?”行者道:“走的是正路,只见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老者道:“你们到水边,可曾见些什么?”行者道:“止见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别物。”老者道:“再往上岸走走,好的离那碑记只有里许,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不曾见?”行者道:“未见。请公公说说,何为灵感?”那两个老者一齐垂泪道:“老爷啊,那大王:

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祐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雨,岁岁村中落庆云。”

行者道:“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也?”那老者跌脚捶胸,哏了一声道:“老爷啊!

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好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行者道:“要吃童男女么?”老者道:“正是。”行者道:“想必轮到你家了?”老者道:“今年正到舍下。我们这里有百家人家居住。此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这大圣,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lǐ)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行者道:“你府上几位令郎?”二老捶胸道:“可怜,可怜!说什么令郎,羞杀我等。这个是我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做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儿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八戒道:“好贵名!怎么叫做一秤金?”老者道:“只因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那里使三两,那里使四两,到生女之年,却好用过有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行者道:“那个的儿子么?”老者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取名唤做陈关保。”行者问:“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止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

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行者笑道:“等我再问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当?”二老道:“颇有些儿。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有六七十顷,草场有八九十处;水黄牛有二三百头,驴马有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舍下也有吃不着的陈粮,穿不了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行者道:“你这等家业,也亏你省将起来的。”老者道:“怎见我省?”行者道:“既有这家私,怎么舍得亲生儿女祭赛?拼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拼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却不是好?”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行者道:“他来行走,你们看见他是什么嘴脸?有几多长短?”二老道:“不见其形,只闻得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爷爷来了。即忙满斗焚香,老少望风下拜。他把我们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儿女,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行者道:“原来这等。也罢,也罢。你且抱你令郎出来我看看。”那陈清急入里面,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

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行者见了,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两个孩儿搀着手,在灯前跳舞。唬得那老者慌忙跪着唐僧道:“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位老爷才然说话,怎么就变作我儿一般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本相,请现本相。”行者把脸抹了一把,现了本相。那老者跪在面前道:“老爷原来有这样本事!”行者笑道:“可像你儿子么?”老者道:“像!像!像!果然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行者道:“你还没细看哩。取秤来称称,可与他一般轻重!”老者道:“是,是,是。是一般重。”行者道:“似这等可祭赛得过么?”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行者道:“我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我去祭赛那大王去也。那陈清跪地磕头道:“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与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行者道:“就不谢谢老孙?”老者道:“你已替祭,没了你也。”行者道:“怎的得没了?”老者道:“那大王吃了。”行者道:“他敢吃我?”老者道:“不吃你,好道嫌腥。”行者笑道:“任从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与你祭赛去。”

那陈清只管磕头相谢,又允送银五百两;惟陈澄也不磕头,也不说谢,只是倚着那屏门痛哭。行者知之,上前扯住道:“老大,你这不允我,不谢我,想是舍不得你女儿么?”陈澄才跪下道:“是,舍不得。敢蒙老爷盛情,救替了我侄子也彀了。但只是老拙无儿,只此一女,就是我死之后,他也哭得痛切,怎么舍得。”行者道:“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饭,整治些好素菜,与我那长嘴师父吃。教他变作你的女儿,我兄弟同去祭赛。索性行个阴骘,救你两个儿女性命,如何?”那八戒听得此言,心中大惊,道:“哥哥,你要弄精神,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行者道:“贤弟,常言道:‘鸡儿不吃无工之食’。你我进门,感承盛斋,你还嚷吃不饱哩。怎么就不与人家救些患难?”八戒道:“哥啊,你便会变化,我却不会哩。”行者道:“你也有三十六般变化,怎么不会?”三藏叫:“悟能,你师兄说得最是,处得甚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则感谢厚情,二来当积阴德。况凉夜无事,你兄弟耍耍去来。”八戒道:“你看师父说的话,我只会变山,变树,变石头,变癞象,变水牛,变大肚汉还可;若变小女儿,有几分难哩。”行者道:“老大,莫信他。抱出你令爱来看看。”陈澄急入里边,抱将一秤金女儿,到了厅上。

一家子妻妾大小,不分老幼内外,都出来磕头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那女儿头上戴一个八宝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红闪黄的纻丝袄,上套着一件官绿缎子棋盘领的披风;腰间系一条大红花绢裙;脚下踏一双虾蟆头浅红丝鞋;腿上穿两只绡金膝裤儿;也袖着果子吃哩。行者道:“八戒,这就是女孩儿。你快变的像他,我们祭赛去。”八戒道:“哥呀,似这般小巧俊秀,怎变?”行者叫:“快些!莫讨打!”八戒慌了道:“哥哥不要打,等我变了看。”这呆子念动咒语,把头摇了几摇,叫,“变!”真个变过头来,就也像女孩儿面目,只是肚子胖大,郎伉不像。行者笑道:“再变变。”八戒道:“凭你打了罢!变不过来,奈何?”行者道:“莫成是丫头的头,和尚的身子?”弄的这等不男不女,却怎生是好?你可布起罡来。”他就吹他一口仙气,果然即时把身子变过,与那孩儿一般。便教:“二位老者,带你宝眷与令郎、令爱进去,不要错了。一会家,我兄弟躲懒讨乖,走进去,转难识认。你将好果子与他吃,不可教他哭叫;恐大王一时知觉,走了风汛。等我两人耍子去也。”

好大圣!吩咐沙僧保护唐僧,他变作陈关保,八戒变作一秤金。二人俱停当了,却问:“怎么供献?还是捆了去,是绑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八戒道:“哥哥,莫要弄我。我没这个手段。”老者道:“不敢!不敢!只是用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子上,着两个后生,抬一张桌子,把你们抬上庙去。”行者道:“好!好!好!拿盘子出来,我们试试。”那老者即取出两个丹盘。行者与八戒坐上,四个后生,抬起两张桌子,往天井里走走儿,又抬回放在堂上。行者欢喜道:“八戒,像这般子走走耍耍,我们也是上台盘的和尚了。”八戒道:“若是抬了去,还抬回来,两头抬到天明,我也不怕;只是抬到庙里,就要吃哩。这个却不是耍子。”行者道:“你只看着我。刬着吃我时,你就走了罢。”八戒道:“知他怎么吃哩?如先吃童男,我便好跑;如先吃童女,我却如何?”老者道:“常年祭赛时,我这里有胆大的,钻在庙后,或在供桌底下,看见他先吃童男,后吃童女。”八戒道:“造化!造化!”兄弟正然谈论,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灯火照耀,同庄众人打开前门,叫:“抬出童男童女来!”这老者哭哭啼啼,那四个后生将他二人抬将出去。端的不知性命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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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注定是属于江湖的假少年,却为了国和家摇身变成一阕山河的真公主。从辽东岐山到皇城建康,步步为营费尽心机,为的是司马氏的锦绣江山。他注定是属于山林的隐士,才华惊艳,谋略惊人,却不得不坐上高高的王位,为的是拓跋氏的辉煌。乱世之中,两个绝无可能的身份,两个注定坎坷的姓氏,从一介草莽到北魏皇后,从一名隐士到统一北方的君王,二十年风霜雨雪,换来你我一朝对酒当歌。【其实这才是正剧】一个吊儿郎当的公主立志睡了自己的师父一定要她上他下并将其绘为春宫图发放至普天之下每一个人手中然后仰天大笑:“老子睡了容峥!”
  • 我的青葱年少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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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小学生,我的身边都是不完美的小孩,我们努力过,哭过,笑过,甜过,苦过……什么没经历的事都想着尝试,只是,六年青春,呼啸而过……
  • 羊的样子

    羊的样子

    本书收选有“火车”、“萨如拉”、“记忆”、“美丽的哈瓦那”、“月伦小友”、“蜜色黄昏”等散文。
  • 入骨相思:许我一生无情愁

    入骨相思:许我一生无情愁

    爱过幸福过,失去了绝望了,最后选择放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哭过,笑过,忘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他曾许诺:“尽一生爱一人。”她曾经说:“人最珍贵的东西是爱,最容易遗忘的东西也是爱。一旦爱上,就后悔不了了。即便会遗忘。”可,十生十世的相依为伴,却换不回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