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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宿命

杨靖深受震动,同时也信心大增。他不但更加抓紧时间研习医案,还更加自信地主动帮助那些被医院拒收或被劝出院的病人。直到有一天,当莫泽平带着一个病人家属来指认他。

“莫大夫,就是他,当初忽悠我们说他治好了很多癌症病人,让我们不要放弃坚持治疗,还给我妈开了这个药方,我妈就是吃了他的药走的!”

当杨靖看到自己好心帮助的人现在两眼冒着怒火,指着他的鼻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像翻了船一样波澜壮阔。

“你是怎么回事?”当廖主任把病人家属的一厚沓举报信和证明材料扔到杨靖桌子上的时刻,杨靖的所有自尊心、对人类的希望、对真善美的信仰似乎一瞬间都坍塌了。

检查、悔过、罚款,所有该走的形式杨靖都走了一遍。医院并没有说要开除他。但是他自己待不下去了,自尊心、骄傲都不允许他再待下去。

当他把辞职报告递到廖主任的桌面上时,廖主任的惊讶和失望溢于言表。

“杨靖,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今天辞职是很轻松的一件事,但是如果你能留下来,能挺过这一挫折,对你整个人生来说,将是一个突破。”廖主任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主任,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杨靖面无表情地说。

“你真的以为一个人只要有才华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吗?你还是太年轻了。现在大把有才华的人,大把高学历的人,大把聪明的人,可是机会就那么一点儿,每个人都去争抢,资源总是留给有限的人。你在这里我还可以帮帮你,你若出去,外面大风大浪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你这几年的积累就全白费了。你现在不是十八九的毛头小伙子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上大学就开始考虑职业规划,你知不知道今年有多少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申请到我们医院实习都被拒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家人想想,你总要成家立业的吧?遇到一点儿挫折就放弃,你以后拿什么去承担家庭的责任?”廖主任说的话每一句都深明大义,可是杨靖就是难受的要死,他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过不了这一关了。

其实,前途也好、惩罚也好,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过不了的关是觉得自己杀了人!是的,在医院里,病人的生生死死对于他来说,虽然也难受,也惋惜,可是他是有制度保障的,是集体决策的,是按流程走程序的,是病人确实病重的,总之无论如何他就是可以承担的。可是这次是自己私自接诊,自己完全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治病最终不治的。杨靖忽然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人到底有多坚强?如果没有脆弱过,你不会知道自己会有多坚强?人到底有多脆弱,如果没有坚强过,你永远不明白自己曾经是多么脆弱。

杨靖越思考越迷茫了,更加迷茫了,他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光明。在一霎那间,他甚至忘记了母亲。远离家乡的他,在异乡,因为迷茫饮酒过度后服用了安眠药,差一点没有醒来。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邻居的一念之差敲了杨靖的门,杨靖也许已经去天堂了。

杨靖的邻居是一个幼教,大家都是租房子住。本来每天清晨出门都会和杨靖打个招呼,要说现在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还能互相打招呼的邻居真是不多见了。就是这个不多见救了杨靖一命。

习惯了和杨靖打招呼的邻居,刘淑娟,那天早上不知为什么没看到杨靖出门就敲了敲他的门,也是无意识的,想着里面会应一声或者就马上走开。可是当她听到里面电视机一直在响而却久久无人应答时,立刻警觉了起来。

当110到来,撬开了门进去后,紧接着就是叫120了。

当杨靖从地狱走了一回回来后,他才惊醒,自己差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生命。因为是救命恩人的缘故,杨靖知道了邻居刘淑娟的一些故事。

这个邻居刘淑娟身体有残疾,左脚是跛的,中专毕业就从家乡来到明珠打工,丈夫是自己打工时认识的工友。没举办什么婚礼仪式。一切都简简单单。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偶尔也会撒泼使性子,和老公吵架,数落他不会赚钱,结婚多年两人还要租房子住。

后来孩子出世了,整天奶粉、尿布的事情就忙得团团转。因为休产假被工厂辞退,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带孩子。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幼儿园招聘幼教的信息,凭借自己能歌善舞的特长应聘成功。之后就很珍惜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如今孩子已经五岁了,很快就要上小学,可是还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一开学就要交六万元的赞助费。弟妹们都还未成家,工作也不稳定,时不时地还需要接济他们。父母在乡下,年纪大了,没有收入、没有养老金退休金。说起来自己在大城市打工,挺骄傲的,可是,这份骄傲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体会得到。可是已经来到城市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再回去,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羡慕你们大学生,一毕业就有几千块钱的工资,工作又好找,随便辞职跳槽都没问题。我们没文化的就不行了,能找到一份工作都很不容易,更不敢轻易辞职。”当刘淑娟用羡慕的口气对杨靖说出这番话时,杨靖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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