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勇夫妇俩从收购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互相冷战,而当余韵伊带着潘耀邦的消息回来后,两人似乎又成了共进退的伉俪,时时刻刻都一同在书房里。
余韵伊捏着郑桐勇给她的支票焦躁的问:“他就是个无底洞,这是两百万,下次四百万,以后会有无数个百万,你打算怎么办?”
郑桐勇阴沉着脸,了解他的人知道这时看似并无暴躁的他其实已经几近愤怒极点,他摆摆手让余韵伊将支票收起来,然后道:“我们在明他在暗,先按兵不动,把钱给他,看他还要干嘛。”
“不想办法做掉他?”余韵伊低声问。
“先看看再说。他拿着我们那么多证据,从他知道是我们杀了他老婆孩子到现在一年多他才回来,恐怕这一年真像他说的布置过,这个年龄的人,不考虑好结果是不会冒险的。”郑桐勇知道能独自一人以身犯险那背后绝不仅仅只有潘耀邦一人,一个多年未见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瞥过余韵伊,这个人,只能用,但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余韵伊匆匆背包走出门,郑桐勇拿起电话接通命令:“把那院子监视起来,潘律师回来了。哼,他狡兔三窟,不可能拿钱买房子,查他交易账户,我要见那个跟他在一起的人。”刚准备放下电话,忽然又提起来道:“那孩子她找到什么地步了?无论如何,必须在她之前找到!在她背叛我之前,先绝了她的路!”
郑桐勇放下电话轻吐口气闭上眼睛,他却想不到支走了余韵伊门外却还站着刚从二楼下来的文俊,正对他最后说的话暗自忖度。
隔天一早,VIP病房。
沈桥睁开双眼,没想到第一眼居然看到了陈艾瑞,而旁边沙发里也坐着投入的玩儿着手机的乐松。肺部异常沉重,吊瓶还挂着却依然止不住的咳嗽,脑子还是懵懵的看一圈周围问:“你们一直在?”
乐松放下手机轻描淡写的回答:“啊!那你以为?肺炎哎大哥,你就瞎折腾吧!”
陈艾瑞帮沈桥喂水边说:“丫头昨天陪了你一整天,晚上这儿不让陪床她才回去。阿松昨天飞回来一直在等传潘耀邦的消息,这不一早有了动静我们就来了。”
听到潘耀邦这个名字,沈桥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沈桥15岁那年,潘耀邦连续一周几乎驻扎在沈家,沈云沛的遗嘱相对的每一条法律条文他都逐字逐句的解释给沈桥和余韵伊听,然后余韵伊得到了沈云沛的所有家产,而沈桥除了由余韵伊代为监护的内容,再也不见父亲遗嘱里提到自己。15岁时,他以为父亲是讨厌他的;20岁时,自学法律的他开始怀疑;21岁时,他强烈的察觉其中蹊跷,因为潘耀邦律师的身份证早已注销,就在他15的那一年,潘家全家移民。可任是再找,他都找不到这个人,潘耀邦就在他有能力去找寻的长久日子里,销声匿迹。
“他什么情况?”沈桥按着钝痛的胸口急切的问。
乐松划拉着手机里的邮件慢慢介绍:“这律师96年干完你爸那活儿就出国了,一年后全家移民美利坚,结果99年他媳妇带着两个女儿在西雅图出车祸死了,相当于灭门啊!他因为太伤心就离开西雅图,辗转了很多个城市,到处混着打工,日子也不好好过了,最后一次跟国内亲哥联系是2000年在阿姆斯特丹,从此以后这人就杳无音信了,出入境也查不出来,直到去年11月,他的出入境记录才在墨尔本出现,从澳洲就这么回来了……我靠,用假名还是偷渡啊,这人也忒能逛了吧!”
“怪不得等我有能力调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沈桥喟叹,咳嗽几声又问:“他回来以后呢?”
“没什么,就在尚薇住那老院儿租了间房子,然后也没有他的大宗消费记录,手机卡也没有记录,肯定是太空卡。房东也当他是打工的,给他租房押一付三,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情况,刷过一次银行卡,在一个山寨服装店买了条裤子150打折款。然后我看看,恩,昨天余韵伊走之后他就一直在家,宅着!”乐松念完邮件自己都觉着无奈,手机一把甩到沙发上:“什么人啊这!快五十的人了,啥么!”
“不会的……咳咳……”沈桥眼神肃杀:“两个多月不会什么都没做,咳!跟紧他,还有,他这么高调的出现,郑和余的人应该放不过他,咳咳……安排的人没问题吧?”
乐松点头:“放心吧,那俩老的跟不上时代了,咱们的人比他们懂技术。这次时间紧迫潘耀邦又一直潜伏,所以只能调到这些资料,既然他跳出来,哼!咱们就一石二鸟,看看那俩老的想干嘛。”
正说着话,尚薇推门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个加热饭盒,三人看见她同时闭了嘴,她看见病房里这一番热闹景象也愣怔一下,看看此时的沈桥已经醒来,只是脸色虚肿呼吸沉重,不停咳嗽着却眼神清亮,一看就是正在思考的模样就猜到他们应该已经聊了不短时间了。乐松眼睛弯弯的向尚薇招招手:“嗨,新年快乐!”
“现在才八点五分!瑞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他这么聊可以?护士也不管管?”尚薇知趣的调转话题。
乐松挑眉:“两天没见,哥都叫上了?他是瑞哥,那你叫我松哥,美国还有个陆哥,这个是桥哥。”他笑嘻嘻的拍一下沈桥,又对尚薇夸张的赞叹,“哟!蛋黄百合!美女香粥?2008年第一大好事儿呀,阿桥可以告别医院食堂了!恭喜你。能尝一口不?”
“嗯?”尚薇局促:“难道住院不需要带饭?不是说食疗好么……”尚薇轻轻瞅一眼沈桥,那人不仅对乐松的玩笑毫无反应,甚至都不往这边瞧一眼,尚薇心里突的一颤,自己会不会又做多了惹人讨厌?
陈艾瑞却给尚薇一个赞赏的笑:“一看就有胃口。不是不需要是我们几个糙老爷们没人拿得下病号饭,媳妇们整天比我们还忙,这不大过年的你嫂子一通电话就又窜南非挑原料去了。”陈艾瑞的妻子是珠宝公司的首席鉴定师,整天满世界飞。乐松也娶了个做边贸生意的青年企业家,当年留学凭激情结婚,工作后整天聚少离多,据他自己说快离了。
尚薇附和着笑笑,只想他赶紧吃完自己走人,人家忙着的事儿自己可没本事知道,现在想想尚薇觉着自己的真正身份其实是沈桥签了长约的家政嫂。
尚薇倒完粥递给陈艾瑞,没想到乐松却在他身后捅他使眼色,陈艾瑞忙“啊呀”一声把碗塞回尚薇手里,举起电话边走边说:“老婆上飞机前要查我的岗!她不在我得回趟丈母娘家,那打个电话我就先撤了啊,阿桥你好好养病,你……”
“嗨!行了!他都这样了还能折腾什么呀,****那份闲心!”乐松一把把陈艾瑞推出门,自己也笑眯眯的起身:“妹妹,桥哥哥就交给你了啊,他指定是瞎跑不了了,所以这个小朋友很好带……”
“哎!你们……”尚薇不明所以,沈桥也捂着嘴又咳嗽起来,还着急的瞪乐松,却说不出话来。
乐松权当没看见,挥挥手:“阿桥,放心养病,我去做事了!放心放心,新年快乐!”一溜烟儿跑的无影无踪。
刚才还似乎闹哄哄的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尚薇端着碗尴尬的看着沈桥,沈桥喘的难受对着尚薇心里也别扭,两人一语不发静的有点渗人。终于还是沈桥冲她招招手:“走吧,我吃不下。”
尚薇晃过神儿来,坐到床边凑近他:“发烧再没胃口也得吃饭,要不然药都不好吸收。”
沈桥躲避过伸过来的勺子:“把桌子,咳咳,推过来,我,我自己可以。”
尚薇皱眉:“可以什么可以,手都肿了!赶紧吃吧,我没恶意,沈总你别总这样好吗?”尚薇的话既着急又透着不耐烦,不知是不是昨天把心里话都说给了他,明知他听不见却还是觉着亲近了不少,当然,尚薇知道,只是她自己单一的亲近而已。
沈桥没想到尚薇会带着脾气跟自己说话,一怔,略略蹙眉似是在思忖着什么,尚薇心惊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垂下头咧着嘴道歉:“沈总,对不起,我不是不耐烦,就是粥凉了,我,我着急。”
“咳咳,你可以……叫我,沈桥。”带着喘息的细弱的声音传进尚薇耳中,她懵里懵懂的抬起头,沈桥还微微发肿的眼皮下,一双谅解的眸子正如水般的望着她,见到尚薇如此草木皆兵,沈桥无奈的摇摇头叹息:“喂吧……麻烦你了……”
“不!不会。”尚薇一勺勺吹着喂着,两人久久无语。
再次睡去前,沈桥最后吐出让尚薇心脏突突乱跳,瞬间感到前途未卜的两个字:“谢谢。”
这是病的转性了么?
而此时乐松正给开着车的陈艾瑞轻叹:“挺好一妹子,阿桥怎么想的?他要真不喜欢,那我收了呗?”
“你可拉倒吧,你是正经带团队的高手,你可别再带出一杰出企业家来。”陈艾瑞打趣,却不无担心:“阿桥一直说丫头有问题,到底是多大的问题能让他破釜沉舟?丫头怎么看都是个好女孩儿。”
“我也喜欢,可是阿桥的事能打听么?”乐松和陈艾瑞对视一眼:“那我去查查呗……”
“这件事……要查!如果她真有不可饶恕的问题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任由阿桥伤害自己。但如果丫头的一切都可以挽回,那我们一定要努力变假成真,阿桥的生活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受的苦太多,如果一个好女孩儿他就这么错过,老天就对他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