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你该多吃点肉才行。”惊鸿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是。”他小声说，夹着排骨却不舍得吃。
“怎么了，不爱吃吗？”她问，目光却落在他手腕上的伤痕上，那明显是被人绑过的痕迹。
“不是，不是。”他急忙摇头，抬头怯懦地看了她一眼，“堡主夹的，我都喜欢。”
“这样就好。”她浅笑，目光掠过他喉间的绳印。他在这里的日子似乎相当不好，怪不得她点他时，媚姨神情有异，原来是因为他受了伤。看他坐得僵硬，她猜他后面也伤着了。上次如此，这次也如此，为什么她看到的他总是一身伤呢。
“过来。”她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想让他坐得舒服些，手碰到他的腰听得他一声轻哼。那里也受伤了吗，他身上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柳烟心下开心，想笑却笑不出来，眼中始终存着阴霾夺走他的快乐。以为呆在这里有机会见她一面，他就应该满足了，但是这里肮脏的生活让他笑不出来，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这样的他哪有资格得到她的垂爱。心里却放不下，他觉得自己撑不下去，撑不到她下一次再来，那么这一次，他可不可以稍微任性一点，多留一些和她有关的记忆。纵使他卑贱污秽，不配拥有什么，但是点亮他生活的那一点点幸福的记忆，请不要夺走，他所有的就只有回忆了。
美艳的胡女最终被官家公子拍下身子，赵爷扫了兴致，幸亏海棠长袖善舞，最终把赵爷留下了。惊鸿陪着喝了不少酒，被赵爷强拉着不放。她看天色已晚，回不回去都一样，就在怡红院留宿。柳烟自然高兴，却不敢表露太多心思，只能浅浅的笑。惊鸿看他半弯的眼眉知他的高兴是真的，也随着他一起笑了出来。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天热，我用不着被子。”
“堡主先等等。”说着，他重新铺过席子，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长枕和毯子。“这些都是干净的。”
惊鸿暗叹他心思细腻，躺下时有些紧张，怕弄脏了他的东西。看他合衣缩在一边，她有些不忍。“你身上的伤，不用上药吗？”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轻轻摇头，“都是一些小伤，不用管它，过几天就会好。”
多养几天就能多歇几天，惊鸿知这一行的事，没有再劝他。睡也睡不着，侧过身，她问同样未入睡的柳烟，“你时常受伤吗？”
“也不是时常。”他闭着眼，控制着声音的平稳。
上次惊鸿来过之后，他不知怎么地身价倍增，有些贵妇也偷偷找他，但是都失望而回。他身子瘦弱，本就不受女客喜欢，性子又冷淡，男客也觉得他无趣，为了多找些乐子客人常对他动粗。他逆来顺受，只想快点结束熬过这一夜，却常常招来客人更剧烈的对待。身上的伤就是这样落下的，一次又一次，他已经麻木了，只盼着惊鸿能来，再让他贴近她的温暖。
惊鸿看他可怜，好声问：“你想过要是离开了怡红院要去哪里吗？”
他摇头，闭着的眼被泪水冲开了。他没有地方可去，唯一想呆的就是能看到她的地方，不管是怡红院还是哪里，只要能见她，他都能忍受。现在的他就算离开了，又能做什么呢，这样的身子若不是呆在这里，他恨不得扔了算了。他讨厌自己的肮脏，讨厌让自己变得肮脏的地方，又庆幸自己呆在肮脏的地方，与她相遇没有引起她的反感。这样就够了。
“我呆在这里就很好。”他轻声说，明显带着鼻音的话语，无法令人信服。
这是他的选择，惊鸿不能说什么，就算她想带他回燕家堡，现在时间也没到。她要和笑陌商量，这种事要是她自作主张，摆明了会把笑陌逼成醋坛子。夜里凉了下来，她看他缩在边上，拿过毯子想替他盖。柳烟执拗地推开，坚持让她一个人盖。
“我一点也不冷。”
“别骗人了。”她拉过他，怕碰到他伤口，不敢太过用力，“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温暖的毯子盖着两个人，惊鸿贴到他眼前，安然闭上眼。柳烟吓得不敢动，身体烫了起来，这难得的时光，他应该好好记着才是，人却不知不觉松懈了下来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很熟，是这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但是早上一听到惊鸿起床的声音，他马上从梦中惊醒。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想珍惜，他很怕再没有下一次。
“不多睡一会儿？”惊鸿一边问，一边从他的梳妆台上找梳子打算梳洗。
“别用那个。”他夺过她手里的梳子扔到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檀木盒子，里面整齐放着许多女子用的香粉胭脂，耳环发饰，还有一把崭新的木梳。“用这个……”他递给她，犹犹豫豫地避开她来接的手，“能不能让我帮你梳。”
要是别人这样说，她会嫌麻烦，但是柳烟像是把替她梳头当成一种荣耀一般。惊鸿点头，“梳昨天那样的发式就好。”
“是。”他点头，握着梳子竭力忍着心中的激动。她乌黑的长发在他手中散开来，慢慢汇成平滑的丝绸。
她的发式一直很简单，没有笑陌替她梳，她都是随便用一根簪子把头发高高绾起。柳烟不敢改动，把她的头发分成两股在中间汇成绾起，比先前的发型多了女子的温婉。惊鸿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不适应，看柳烟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不敢说也不敢改，惶惶站在她身后不知怎么办。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想，紧紧闭着唇。
“梳得很好。”她不得不赞道，现在说不好，他就太可怜了。
“真的吗？”来不及辨别真假，他开心地松了一口气，拿起梳妆盒里的一对珍珠耳环说：“这个给你，我帮你戴。”
“我没有耳洞。”她遗憾地说，看他瞬间黯下目光，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个耳洞来。“其实你可以留着自己戴，我看楼中有几个男子戴着耳环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你再吃胖些，戴了一定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