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快要坚持不住之际,高空中突然有着一道身影闪现,凌空一掌向孟杰击来!
孟杰一惊,却也凌然不惧,一掌迎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孟杰身子倒飞而出,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由吃疑,定眼看去,来人竟是一名邋遢老头!
此人正是先前的怪老。
怪老与孟杰对击一掌,却没有丝毫异状,看向少年哈哈大笑:“小娃,干得不错!”
说着便从少年怀中抢过了女婴,少年本不想给,不过反应不及,女婴已经到了怪老手里。
孟杰看清怪老,面色顿时怪异起来,他暗道一声晦气,道:“肖宏,这是我与栾剑天的恩怨,你来凑什么热闹!”
怪老闻言看了他一眼,道:“肖宏是谁?怎么这么耳熟?”
“你???”孟杰脸色一阵煞白,万没想到仙山自诩为正道之首,其二当家肖宏真人居然是个无赖!这也是他气在心头,一度地忘了肖诚真人的过去。
肖宏,名字既有一“肖”字,自然是与仙山掌门肖诚真人属于同脉,而且据说肖宏修为深不可测,实力比起仙山掌门肖诚,还要强横几分。
不过他若干年前不知何故,一夜而成魔,被仙山驱逐,从此音信全无,与此同时他的名字也是被列为禁忌,不允许仙山弟子跟任何人提起。故而天下人只知仙山有肖诚,肖远,肖问三位真人,却不知还有一个肖宏。
想到这一点,孟杰顿感无比郁闷,碰上这么一个傻子,而且是修为极高的傻子,任谁都没有一点办法。
他作为西凉领主,与桑海领主栾剑天向来不对头,两军交战多年,却也未分胜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栾剑天之女掳走,不料被肖宏夺了去!
便在这时,怪老突然道:“小子,你说肖宏究竟是谁!老子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肖宏就是你,你就是肖宏。”孟杰说到这里,心中忽然豁然开朗,顿时心生一计,紧接着道,“莫非你全忘了?”
怪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不耐烦道:“忘个屁!老子是肖宏,老子怎么不知道?”
孟杰心喜,暗道肖宏果然疯去,忙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就是肖宏真人,仙山就是你的家,肖诚是你师兄,肖远、肖问是你师弟,肖宏真人,你难道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怪老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地,便是再一次的浑浊不堪,道:“老子不是肖宏,也不认识那些肖什么玩意,老子就是老子!你敢再说,老子砍了你!”
孟杰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不管你是不是肖宏真人,难道你不想回仙山吗?你难道连仙山也忘了吗?”
怪老心下剧震,口中连连念道:“仙山,仙山???”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大声吼道,“是仙山把老子赶了出来,老子不想回去!老子这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仙山半步!”
少年见怪老被孟杰戏耍,不由大急,他虽然害怕怪老,可也看了出来,孟杰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仙山二字,不由僵住。
仙山!
他抬起头,看着怪老,眼中有着一抹深深的震撼。
作为有着整个大陆最巅峰势力的仙山,正义的化身,天底下又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有谁不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个名字顶礼膜拜,发自内心的憧憬?
怪老,居然是仙山的人!而且与仙山掌门有着师兄之情!
就连那奇异无比的女婴,一时都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便在这时,孟杰的声音再度传出。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就算仙山把你驱逐出来,那里毕竟是你的家啊,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留恋?”
“家?我的家?”怪老又是一阵喃喃,神色凄凉之至,片刻后他忽然捂住了额头,一时慌乱,竟然脱手将那女婴丢了出去,躺在地上疼得打滚,而后长啸一声,忽然跃起,向着林子深处奔了过去。
少年连忙上前,险而又险地接住了女婴。孟杰顿时大喜,赶忙上前,喊道:“快把她给我!”
少年紧紧抱住女婴,摇了摇头,道:“不给。”
孟杰一怔,随即阴冷一笑,也不多说,只轻轻挥了挥手,一道白光骤然向少年射来。
少年连忙闪躲,不过他又怎是孟杰的对手?刚一动身,白光便是呼啸而至,临近时少年发现,居然是一只毒蛇!
少年虽然不惧毒蛇,可也从这只蛇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危险,不及躲闪之下,毒蛇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之上。
少年手臂一阵麻木,几秒的时间,便是呈现出紫黑色,皮肤溃烂开来。
孟杰冷冷一笑,在少年惊惧目光之中,向他缓缓走来。
便在这时,一道惊天箭光,划破天际,向着孟杰骤然射来!
孟杰大吃一惊,身形疾射而出,与此同时他回过头,伸出修长健美的右手,五指曲紧成爪,向着羽箭猛然拍去!
羽箭骤然寸断,一截被孟杰紧握在手,另一截却改了方向,凌然射穿几颗大树,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年刚一现身,便是对着少年大声喊道:“快带小姐离开,我拦住他!”
少年点了点头,飞快向丛林深处跑去,孟杰心中大急,可也不敢将背后留给青年,此人名为林四方,虽然年纪尚友,却是栾剑天麾下头号猛将,弓箭术奇绝,便是孟杰,都不得不小心对待。
略一思索,孟杰便是不再去追,回过头来看向青年,冷冷道:“本想留你一命,不过既然你找死,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青年也不多说,见少年消失在视野之中,心头松了口气,暗道:“小姐,属下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我死,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向孟杰,这一刻的他,似乎回到了战场之上,英气逼人,周身仿若有晃晃天威缭绕,让人不敢直视!
引箭上弦,对准孟杰,一箭射出!
??????
少年自小跟着银月狼族长大,身子虽瘦弱,速度却比一般人快了太多,饶是中毒之躯,也非同小可,加上他对青云山脉熟悉至极,不到片刻,便已奔出十余里地。
他并没有去青云山巅,银月狼族虽然势大,但此时月色未散,应该还处于修炼之中,贸然打搅,若将孟杰引去,只怕会给银月狼族带来灾难。
青云洞倒是不错的藏身之处,其内洞道甚多,不清楚状况的人极容易迷路,但那是银月狼族重地,未经狼王同意,少年也不敢擅入。
他一路飞奔,只感觉跑出了几十里,才停下步子,料想那孟杰也追不上,但安全起见,还是寻了一处灌木丛,抱着女婴躲了进去。
他满头大汗,因跑得仓惶,毒素扩散加快,此刻脸色已然紫黑。
便在此时,怀中女婴再次轻笑。
然而这一次,她的笑没有声音,也不如先前那般没心没肺。她轻轻支起身子,伸出小手在少年双腿伤处摸了摸,少年腿上一痛,禁不住一个哆嗦,腿上的伤是他抵挡孟杰时挂在树上,被树皮磨破留下,先前不觉得什么,此刻停了下来,双腿伤处阵阵作痛。
他低下头,不解地看着女婴,不知她要做什么。
他隐隐觉得这女婴有些奇怪,个头小得像刚出生一般,眼神却比十七八岁的人还要成熟,可却说不出所以然。
女婴收回沾满了鲜血得小手,放在嘴里砸吧起来,面露陶醉之色,仿佛喝的是美酒燕窝。
少年早是剧毒之躯,血液尽都成了黑色,少女喝了这血,却没有丝毫异样,仿佛百毒不侵。
少年摇了摇头,道:“怪不得那老头说你什么天生魔脉,竟然喜欢喝血,真是与众不同。”
女婴听了这话,咧开满是鲜血的小嘴,竟是再度笑了起来。她忽然挺直身子,将小嘴凑到少年伤口处,大口地喝起血来。
少年一怔,意识到了女婴的企图,不由大急,但他对这女婴甚是喜爱,看她喝得津津有味,以为她是渴了,一时不忍心阻止她。
片刻之后,忽然觉得伤口处有些发痒,原来是那女婴将舌头伸到了伤口里,少年再次愕然,那少女却抬起脑袋,冲他笑了一笑。
少年终于察觉到,自己伤口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几分,原本因中毒而变得紫黑的双腿,此刻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真是奇怪。”少年怔怔地看着女婴,喃喃道。他觉得伤口之所以不痛,是这女婴的缘故,但又觉得有些不可能,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难道还会解毒疗伤?
女婴埋头将他腿上的鲜血舔了个干净,又见他脸上也恢复了血色,甜甜一笑,便缩回襁褓里睡觉去了。
等了大半夜,依旧不见人来,少年终于放下心来,暗想过了这么长时间,那白面书生都没追来,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想到此处,他小心翼翼站起了身子,四处看了一眼,见无人在附近,长呼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开始往青云山巅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银月狼族修炼也该结束,只要和狼族回合,便是孟杰再来,少年也不会害怕了。
这样想着,他紧绷已久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谁知刚迈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少年未来得及回头,后腰便被一只枯手提了起来,猛然飞向高空!
少年一声尖叫,抱着女婴的双手不由一紧,生怕她掉了下去。他只感觉自己在飞快地上升着,心中畏惧,想睁开眼一看究竟,可每每这时,都要被烈风吹得眼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速度越来越慢,某一刻,抓着他后腰的那只枯手忽然一松,少年不知已经快要着地,顿时大声惊呼,重重跌了一跤。
“真是个笨蛋。”
身后突兀传来一道苍老声音,少年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回过头,正是那名不知去向的怪老。
怪老见他神色茫然,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弯下腰,靠近他的耳朵大声喊道:“我说你是个笨蛋!”
少年震得耳膜发痛,但知这怪老修为高深,且脾气古怪,而且还来自仙山,一时不敢出声反驳。
那女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禁不住“咿呀咿呀”的笑了起来。
怪老听到笑声,登时大喜,上前抱起女婴,嘿嘿一笑,道:“乖徒儿,师父一说话你就笑,咱们师徒还真是有缘!”
说罢忍不住伸手在女婴脸上摸了摸,少年定眼瞧去,发现这怪老离开的一段时间,竟然没忘洗了洗手,不由心中大乐,心想这一次该咬你了吧!
果然,在那枯手伸向女婴脸蛋的时候,女婴犹还记着之前的场景,忙偏头躲开,但见那手已经洗过,略一迟疑,便是张口咬了上去!
少年心下狂笑,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憋得脖子都红了,怪老却道:“咦,乖徒儿,你力气可真大!”言语之中颇有惊喜的意味,也不抽回手指,任由女婴咬着。
女婴咬了半天,似乎也觉察出了怪异,松口一看,怪老手上却无半点伤痕,倒是自己的小嘴,磨得生疼,不由索然无味,再不去咬。
怪老顿时哈哈大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抱着女婴忽然向远处走去,边走边道:“乖徒儿,走,师父带你去找好吃的。”说着一跃而起,也不知施展了什么神通,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消失前还吼了一句:“小子,你若敢跟来,老子砍了你!”
少年顿时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那声恐吓,而是因为怪老诡异的身法。他打小在青云山脉长大,在他眼中,银狼王就已经是最厉害的了,但没想到,这个怪老竟然更厉害。
他的速度,就是银月王也比不上!
片刻后,他揉了揉生涩的双眼,四周看去,发现这地方陌生的很,四周都是大山,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青云山脉。
少年虽没到过青云山脉的所有地方,但只要身处其中,便能根据山形判断出自己所处位置,但在这里,他脑海里一片茫然,根本就无从判断。
想了片刻,少年也知道自己的处境,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到得如今,他当然知道那怪老肯定是孟杰口中的肖宏真人,只是仙山中人素来行侠仗义,那肖宏如何变成这副疯癫模样,却是不得而知,他也不如何感兴趣。
正思索间,脑中一阵发沉,原来是昨夜一夜无眠,早已有些疲惫,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
风,轻轻地吹过,少年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时近傍晚,霜露渐重,他感到一阵发冷,不觉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星空浩瀚,夜空静静地一动不动,如画一般。少年没来由的一句感慨:“这一日,过得可真快。”
他就那般懒懒地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夜空,一动不动,也不着急起身,无数的回忆,随着风声飘上心头,他忽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
他想起了银月狼族,想起了丢弃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青云山脉,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忽然发现,似乎自己活了这么多年,都不如今天一天精彩。
他隐隐的有种希冀,希望能和正常人一样,做一个真正的人。但当他想到银月狼族对自己的好时,又止不住有些不舍。
便在这时,那怪老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边。
少年慌忙起身,盯着怪老那浑如鬼魅般飘渺的身影看了一会,却没有看到女婴,焦急问道:“她呢?”
“谁?”怪老问道,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这一刻,少年似乎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人,和那名怪老并非同一个人。虽然他们两个模样,穿着都是一模一样,但那神态,气度,却是千差万别。
少年道:“那个小家伙。”
怪老盯着他看了一会,沉思片刻,紧锁眉头,忽然问道:“刚才我做了什么?”
少年怔了怔,不知道怪老为何会这样发问,正犹豫间,那怪老温和道:“不要怕,你只把你见到我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好。”
少年心道:“真是怪人。”当下便按照怪老要求,将他离开银月狼族到青云洞后发生的全部说了出来,边说边观察着怪老神色,越说越疑,因为他发现,那怪老是真的对刚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当他提到孟杰时,怪老轻笑道:“这小子,这小子???”说着又是轻笑几声,却不多说什么。
当他讲到孟杰劝怪老回仙山那段时,怪老禁不住一声轻叹,久久的不语,怔怔地望着夜空,神色凄凉而又绝望。自这时起,直到少年讲完所有,都还未回过神来。
少年见这怪老神色温和,心想他肯定不是之前那个老头,也不如先前那般怕他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个老头,究竟是不是你?”
怪老并不回答,只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怪老一怔,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忽然笑道:“怎么会没有名字?就算是孤儿,流浪儿,就是阿猫阿狗,也该有个绰号才对。”
少年道:“我从小跟着狼群长大,真的没有名字。”
“狼群?”怪老怔了怔,随即爽朗大笑,笑完又啧啧称叹,连连道:“跟着狼群长大,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忽然抬手,指了指远方天际,问道:“看,那是什么?”
少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黑夜漫漫,根本看不清什么,但想到白天所见,这四周都是连绵大山,所以道:“山峰。”
怪老笑了笑,指了指前方树林:“这个呢?”
少年道:“森林。”
怪老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叫‘林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