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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世相管窥

马博士的烦恼

马博士是以专业人才的名义引进单位的。马博士不愧是博士,特能写。每年推出一部专著。尽管马博士的专著推出一部又一部,然而,他并不受豹局长的青睐。

大会小会上,豹局长屡屡夸奖狼处长、狐科长、狈副科长办事麻利,精明能干,想领导之所想,只字不提马博士的突出科研业绩。马博士清楚地记得,豹局长夸奖他,那还是他来单位时。豹局长在大会上向广大职工隆重介绍马博士这位“海龟”,说他知识渊博,业务精湛,在行业里是顶呱呱的人才。引进马博士,是局里建构学习型单位的重要举措,在马博士的引领下,局里必将掀起勤钻业务的高潮……马博士在台下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马博士来单位五年了,一同来单位的那个不学无术的狈都副科长了,自己却还是个干事。马博士很郁闷。那天,他一个人在家喝闷酒。他的老同学驴博士来访,驴博士也是“海龟”,已在市报任副总编了。马博士向老友诉说了自己的苦恼。驴博士听了,推了一下镶金边的进口眼镜,拍着马博士说:“老兄啊,你怎么这样糊涂呢,下次出书……”

次年春,马博士又出书时,在自己的名字前,署上了豹局长的大名。当年七月,单位中层竞聘,马博士再一次鼓足勇气报了名。马博士如愿以偿,做了科研处的副科长。马博士暗叹,若非驴博士指点,自己这次肯定又没戏的。

此后,马博士每次出书,都如法炮制。职位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三年后,马博士成了马处长。可是,就在这年冬天,豹局长因贪污受贿事发,锒铛入狱。马博士一想到自己的几本书上署着豹局长大名,便感如芒在背。不久,上头空降了新局长,是熊。

马博士手边已有一部完成了的书稿,现在,他犯难了,明年出书,该不该署上熊局长的大名呢?

死不瞑目

老公鸡的眼已散光了,但仍然大睁着,干瘪的尖嘴微微翕动着,却已不能发声。

“爸,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儿子贴到父亲的耳边,问道。老公鸡眼大睁着,没有任何反应。

“爸,您的孙子大学录取通知书已下来了,是‘飞禽大学’!”儿子提高声音说。

老公鸡眼大睁着,没有任何反应。

“爸,您的儿媳妇昨天找到新的工作了!”儿子高声说。

老公鸡眼大睁着,没有任何反应。

儿子有些茫然地望着母亲。

老母鸡猛然拍了一下翅膀,将儿子喊到屋外。

约莫十分钟后,从邻居鸭子家踅出来的儿子,拭干眼角的泪痕后,凑到老公鸡跟前,晃着手里的紫红色证书,高声说:“爸,忘了告诉您,咱家的房贷还清了,昨天已将房产证办下来了!”

老公鸡的眼神亮了一下,便慢慢阖上了眼。

狭窄的鸡舍里,哭声汹涌澎湃。

成见

黑狗小时候干过一件坏事。在狐狸的唆使下,小黑狗将主人家的一只小芦花鸡骗到村庄外的树林里,结果,可怜的小芦花鸡被狐狸吃掉了。

主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将小黑狗狠揍一顿后撵出了家门。小黑狗在村庄外的原野上四处流浪,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它的内心充满了无限悔恨。它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用自己的行动打动主人,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三年后的一天,机会终于来了。一只小黄鸡在村外的池塘边觅食,一不小心滑进池塘里,被黑狗发现了,它奋不顾身地跳人水中,将惊慌失措的小黄鸡叼上了岸。小黄鸡回家后,告诉主人黑狗救它的英勇事迹。主人听后,板着脸呵斥道:“你别编故事让我宽容这个家伙!要知道,它小时候就很坏,曾经与狐狸勾结,害死了一只小芦花鸡。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怎么会救你呢?”

“主人啊,我怎敢骗您呢,要是我敢骗您,天打雷劈!”小黄鸡委屈地说。

“即使真有此事,你也不要被它的行为迷惑,天知道这个坏小子安的什么心?也许它这样做是为了赚取你的好感,以便将你再诱到树林里去让狐狸吃!”主人说。

黑狗依然在庄外流浪,偶尔遇到主人,主人迎接它的,不是坚硬的土块,便是石头。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了两年。这年秋天,主人到深山挖草药。不知不觉中,天已向晚。他背上药篓往回走,走着走着,天就黑了。忽然,他发现在一百多米远的路中间,有四盏绿火在闪烁。“狼!”他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停下脚步,握紧了药働,与二狼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头上沁出了冷汗。突然,附近的树林里响起激烈的犬吠声。

深夜,拖着一条伤腿的主人与满身伤痕的黑犬一同返回家。

“先生,您身体有疾,让我为您做个小手术吧。做了这个手术,您便没事了。”我关切地望着他,和颜悦色地说。

“胡说,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疾呢?”他用力晃了晃高大魁梧的身子,大声说,“你看,我多健壮!”

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续寻找下一位病人。

一个月后,受良心驱使,我又转回来。

“先生,您身体之疾加重了,让我为您做个手术吧,做了这个手术,您便没事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的!”我悲悯地望着这位肤色有些发暗的病人,郑重地说。

“胡说,你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疾呢?”他怒视着我,高声叫骂。

两个月后,我实在放不下这个病人,又回来探望。

“先生,您身体之疾严重恶化了,若不立刻做个手术……”我望着这位头发快要掉光的病人,警告道。

“我好端端的,为何要一再诅咒我?滚!你这个可恶的疯子!你才有病哩!”他铁青着脸,厉声怒吼。

三个月后,我带着一位病人回来了。我——森林医生啄木鸟,要向

这位不相信自己有疾的病人讲一个活生生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棵粗壮的橡树。

门外汉

白蚁博士是著名建筑专家,他设计的大型建筑屡屡获得国内外大奖。业界提起他,无不竖大拇指。

眼见得那些建筑公司日进斗金,而自己呕心沥血绘制的建筑图纸仅赚得微薄的薪酬,白蚁博士坐不住了。他暗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在业界的赫赫名声,搞一家建筑公司,必定财源滚滚。心动不如行动,半年后,白蚁博士多方奔走,终于组建起一家建筑公司。

然而,让白蚁博士大感意外的是,尽管他的建筑公司建筑设计一流,职工素质一流,却每每在项目竞标中败北。长此下去,公司只能关门大吉了!那天,无计可施的白蚁博士请来公关专家狐狸,让他为公司把脉,看问题出在哪里。

狐狸将门关上,问白蚁博士:“您的公司是股份制?还是独资?”

“独资。”白蚁博士说。

“呵呵,是这样就对了!难怪中不了标哩!”狐狸笑道。

白蚁博士疑惑地望着狐狸,问道:“难道独资与公司现在的困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嘿嘿,大有关系!说句您不高兴的话,您虽然是著名建筑专家,可是您对建筑业的潜规则,还真是门外汉哩!”狐狸望了一眼白蚁博士,神秘地说,“您只需……保证今后在项目竞标中能频频胜出!”

一个月后,白蚁博士的公司改成股份制,另一个股东是熊市长的公子。熊公子拥有公司百分之四十五的干股。

五年后,白蚁博士成为山城首屈一指的富商。

美梦成空

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老牛下定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上学。只要儿子考上大学了,将来就会有个铁饭碗的,不会像自己,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受苦了。

儿子小牛很争气,读书非常刻苦。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得到回报。小牛被动物王国的最高学府录取。录取通知书下来后,老牛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不负所望,高中了。忧的是那一笔庞大的学费。一年一万五,四年就是六万呐!老牛从年头干到年尾,也挣不到八千块的。

为了供儿子上大学,老牛取出多年存下的四千块积蓄,又卖了祖屋和粮食,才刚刚一万哩,只好苦着脸走东家奔西家地借。正式开学那一天,小牛才匆匆赶到学校报到。

小牛走后,老牛一边四处揽活,起早摸黑地拼命干,一边勒紧裤腰带,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午夜梦回,老牛揉着酸痛的身体,愣愣地想,也就苦几年,等儿子毕业了,有工作了,苦日子就出头了。想着想着,就欣慰地笑了。

四年总算挨过去了,儿子要毕业了!儿子毕业后一定会回来看看的。于是,老牛经常站在村口眺望。老牛老了,瘦骨嶙峋的,一阵风似乎都能把他吹倒。

那天,老牛终于看到了儿子的身影。为了节省下路费,儿子整整四年都没有回来过。儿子长得更高大了。老牛摸着儿子宽厚的背,泪水就流下来了。许久,老牛才想起问儿子工作之事:“儿啊,你分到哪里工作啊?”小牛红着眼,默默不语。

“儿啊,不管分到哪里,你倒是说啊!”老牛摸着儿子的头说。小牛哞的一声哭开来:“爸,现在不分配工作了!说是让自己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叫我到哪里去找啊!”

老牛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来。

引起重视

熊办了一个养殖场,场里经常失窃,今天丢只鸡,明天少只鸭。每次失窃,熊都去向黑猫警长报案。黑猫警长做过笔录后,信誓旦旦地对熊说,一定会彻査的,不揪出可恶的犯罪分子,誓不罢休。然而,熊左等右等,却均再无下文了。熊对黑猫警长敷衍塞责的做派很恼火,却无可奈何。

一天,熊读报,看到一则惊动了动物王国高层领导的贪污受贿大案,不由心头一亮。五天后,养殖场里又失窃了,熊又去向黑猫警长报案。黑猫警长听过案情后,表情严峻,马上抽调得力警员组成专案组,进驻养殖场破案。

当天,犯罪嫌疑人就被抓获,原来惯犯就是住在养殖场附近一个山洞里的狐狸。审讯时,狐狸坦白交代了多次行窃的经过。可是,他死活不承认这次偷了八头牛,反复辩称只偷了一只芦花鸡,那鸡现在还藏在他穴边的一个树洞里哩。黑猫警长押着狐狸去树洞查看,树洞里果然藏着一只咬断了脖子的芦花鸡。

黑猫警长找到熊,黑着脸高声训斥道:“你为何夸大案情?”

“警长大人,我若不夸大案情,您会这么重视吗?案子会这么快就告破吗?”熊苦笑着说。

镜鉴

正午的日头很毒。老马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老马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马路上。很快,老马的身边便聚拢了不少围观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没有谁上去扶起痛苦呻吟着的老马。

一大早就从乡下赶到城里卖菜的老牛挑着空菜篮路过,见很多市民在围观什么,便也好奇地挤上去看。当老牛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赶紧摞下菜篮,走到老马身边,准备扶起奄奄一息的老马。

这时,鸭子呼呷地提醒老牛:“不能扶啊,你这个傻子,会惹麻烦的!”“是啊,不能扶,千万不能扶,不然,会吃不了,兜着走的!”狗汪汪地叫道。

老牛诧异地望着围观者,感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便有些手足无措。老马的呻吟声弱下来,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老牛一看情况不妙,便弯腰去扶。

鸡拍着翅膀尖叫道:“不能扶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人类社会中发生过的彭宇案吗?那个金陵城的小伙子彭宇,倒霉透顶了,救了人反赔4万,让人寒心啊!”

老牛伸直了腰,愣愣地站在那里。他隐约听到了老马微弱的声音:“是我自己摔的。”老牛又准备弯腰去扶。

“这个榆木头,真是自找麻烦,天下没有比他更傻的了!”鸭子呷呷地嘲笑道。

“就是,一个大傻帽!”狗汪汪地笑道。

“嘿嘿,他是嫌自己的钱多得没处花哩,才敢来惹这个大麻烦!”鸡尖声尖气地说。

老牛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那里。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

五十分钟后,当110与120匆匆赶来时,老马的瞳孔已放大了!

世袭

森林王国的宣传部长喜鹊对前来取经的海洋王国龟丞相说,我们王国尊卑有序,世代相沿,秩序井然。龟丞相说,愿闻其详。

喜鹊眉飞色舞地举例:

我们的国王老虎,他的父亲是国王,祖父也是国王。

我们的将军豹子,他的父亲是将军,祖父也是将军。

我们的法官黑猫,他的父亲是法官,祖父也是法官。

我们的御医啄木鸟,他的父亲是御医,祖父也是御医。

我们的奴隶黄羊、兔子、梅花鹿……他们的父亲是奴隶,祖父也是奴隶。

“呵呵,这个么,跟我们海洋王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啊!”龟丞相摇头晃脑地笑着说。

讲实惠

村长换届选举在即,因老村长狐不久前被査出得了绝症,他心灰意冷,表示不再寻求连任。马与牛闻之,马上对外宣布有意角逐村长之位。马是养殖大户,牛是种粮大户。

随着选举日期的临近,马与牛的角逐也趋向白热化。他们都亲自挨家挨户地走访,与老乡们拉呱自己的治村理念。马眉飞色舞地大谈发展经济工业强村。牛信心十足地侃科学种田农业兴村。马与牛的唾沫星子也不知道飞了多少,可是,老乡们对他们宣讲的治村理念似乎并不太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过,当马与牛告辞时,老乡们都会笑眯眯地拍着胸脯说,大兄弟,尽管放心,届时,我一定投你一票。马与牛便有些飘飘然地离去,心里又多了一些胜算的把握。

正式选举前三天,风云突变。老村长狐从森林王国最好的医院诊病归来,精神焕发地高调宣布继续寻求连任。马与牛得悉消息,大为吃惊,私下打听,原来老村长狐之病系本地医院误诊,只是寻常小病,并非绝症!马与牛虽然感到了压力,但他们并不太憷老村长狐,他毕竟老了,治村理念早已跟不上时代潮流了,何况,老乡们都许诺过哩,会投自己的。

直到选举前的那天晚上,老村长狐才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挨家挨户走访……

翌日,正式无记名投票选举村长。当上面派来监选的熊表情严肃地宣布选举得票结果时,马与牛都傻了眼。狐,375票。马,88票。牛,85票。

老村长狐是村里的首富,多年来一直由他承包着村里的一座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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