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翠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杵在那，手不停地颤抖，眼泪也汩汩而出。
快四年未见，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一辈子自己再也没有脸见她了。
她的反应悉数落在晋王的眼中。
“你就是翠娘，对么？”他口气淡漠，却不容敷衍。
她呆呆地点了头，身体渐渐瘫软萎于地，仿佛最后一缕力气耗尽。
“她是谁？”
“宁府二小姐。”鸣翠尚不知道，宁二小姐已经嫁给了晋王为妃。
晋王唇角淡淡一勾，露出抹冷笑，“很好。”他微一抬手，身边的人将鸣翠拖了下去。
身旁的人不明，近前问道：“王爷，何不趁热打铁，让她说出内情？”
“你以为她会说实话么？”
下人神情一滞，更不明所以。
“看好她。只要她儿子在本王手上，她早晚会说。”
话毕，晋王回头从旁人手上拿过面具，再次戴了上去。
楼头上，玄风迎风，他一人负手而立，怅然看满城的烟火。仿佛那灯火阑珊处，那一人会闪了出来，冲着他横眉竖眼。
他终于抓到了一个重要的人证，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只因牵涉到她。她不只是一个美人，她是自己的王妃，即便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在利用她。到如今，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罪恶感，矛盾和纠结越来越折磨着他。
忽而，楼下一阵喧嚣，不过片刻，听见有人登阶而上。
“王爷，抓到一个擅入的，在外头偷听。”
“不留。”
萧子隽干脆利落的一句，甚至连头都没回下。
“是。属下这就处死这个女细作。”
那人的脚步尚未踏出去，便听见王爷一句，“等下！”
话未落，萧子隽已然大步下楼去了。
外头，高铭正急急迎来，“王爷，是王妃——”
高铭也听到下人的来报，便急着去看看到底是何人，未料到有人直接去寻王爷。
话说宁轻轻离开的那会儿，顺着王爷离去的方向而走，路过那迎春楼，却见里头一时有些嘈乱，她好奇便趁乱进去。
有些人衣衫不整地被赶出了屋，正哆哆嗦嗦骂娘，忽然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想死？！”
嘈乱中，那边楼梯上速然下来数人，皆冷甲兵刃，中间一人紫袍高靴，一脸冷冽正下阶而来。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不是木头脸吗？他怎么在这儿出现？衣服换这么快？
轻轻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便使劲搓了搓眼，待睁眼时，他们已经拐了方向离去，丝毫没有发现混乱中的自己。
人群里她低声询问，似是说晋王稽查逃犯之类，她好奇就进去探个究竟。不过是眨眼功夫，她被人抓了起来。因料到是晋王的属下，轻轻担心身份泄露，故而一直不肯说话。
那些士兵个个狠戾，见问不出所以然，便一下子拎起她的领口，“敢跟小爷装哑巴？！”
登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眼冒金星之后，轻轻勉强站住，嘴巴里泛出腥膻味，就地啐了一口血。
“娘的！还这么倔？！”
那人骂声再起，欲要在给她加点颜色，胸口忽地着了一下，身体直接飞出丈外，碰到了墙壁，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人强撑着吐出：“你……”话未落，已是倒地起不来。
轻轻抬眼看去，正是罗佑赶到。
士兵执刃围了上来，严阵以待的架势。罗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曲膝跪地，十分歉疚：“罗佑失职！让王妃受惊了！”
这一句，登时吓呆了在场的人。
紧接着高统领赶到，然后，木头脸也来了。
*
灯光下，她的一侧脸肿了老高。
萧子隽一脸沉郁，缓步走了过去，手刚摸到她的脸，轻轻口中“吸溜”一声，疼得她脑袋往后一缩。
他眉心一皱，便收了手。
“来人，去请大夫。”
身后有人应声离去。
轻轻瞧着他一张黑脸，此时虽然受了委屈却不敢声张，只因怕王爷责问她。
脸上火辣辣的，她伸手挡住那半边脸，稍一碰触就龇牙咧嘴。
他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倏然一句：“自作自受。”
轻轻抽搐了下鼻子，委屈得差点要哭。木头脸果然冷酷无情，好歹自己也是他的王妃嘛。
“将他们押下去，罚军棍五十。”晋王望向高铭，边思虑边吩咐：“理由便是未经允许，私自审讯，冒犯了王妃。”
顿时，轻轻气得鼻子撅了起来。这惩罚太便宜他们了。
只听晋王又道：“罗佑失职致使王妃涉险，即可押入府牢，严惩不怠！”
这下子，轻轻按捺不住了，上前挡在罗佑身边，不肯让他们抓人。
萧子隽冷冽的目光扫向她那张不满的脸，那丫头目光倔强，从来未变过。
他一摆头，余者都下去了。
“你怎么恩怨不分啊？！是你的人抓了我，打了我，是罗护卫救了我。”
萧子隽望着她，明明眼底上酝酿着什么情绪，表情却始终冷酷。
良久，他缓缓道：“本王如此处置才是不偏不倚。他们本是行使职责，虽有不敬，却是王妃误闯所致，五十军棍已是惩罚不小。”
轻轻不晓得，这军棍不是板子，这五十军棍下去，人大约非死即残。
“至于罗佑，他的职责所在，却任你离去历险，你说我怎会轻饶于他？还有，王妃屡次莽撞任性，若是不改，只怕将来要吃大亏。”
“我吃大亏也不用你管！”
宁轻轻冲他喊了一句，甚或没耐性细品他的话，她语气咄咄，“明明是你欺骗我，说好陪我逛街，一眨眼却跑到这个鬼地方，我不过去寻你罢了。”
“若说惩罚，惩罚你自己才对！就是不许你惩罚罗佑！”
眉心蓦地一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着抗拒他的命令，他终究是压下薄怒，目光清冷地看向别处，明明心疼，却没有更好的方法去安慰她。
见状，轻轻鼻子一抽，赌气道：“我就知道，今晚就算我死掉了，你也不会淌一滴眼泪的！”
蓦地，他转过脸来，凝眸望向她，似在琢磨她的话，那眼底一片凛冽。
记忆中，眼泪他已好久不曾淌过，久到从不清楚眼泪的滋味。
（说一下，古人的上元节，就是今天的元宵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