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先前被训得说不出话来,又闻得后半句,他的眼睛猛地撑大:“阿沅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常千鹤狠狠打了谢琅的后脑勺一巴掌,道:“之前承认得挺快,现在你还想着骗我?”
谢琅捂住后脑勺:“师父,阿沅真没有,她……她在京城和我在一起。”
“什么,你俩真的好上了!”常千鹤在一阵兴奋过后突然又严肃起来,“那就是说沅丫头没有喜欢顾辞那小子?秦禾晏那臭丫头和顾辞也没有婚约?”
谢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沅怎么会喜欢大他,秦……禾晏自然和他没有婚约。”
他的话音才落,猛地觉得后脑勺又中招了。
常千鹤怒不可遏:“那你为什么联合秦禾晏那臭丫头骗我说他们有婚约!”
谢琅捂住脑袋,一脸挫败:“我没说他们有婚约,我说的是她和阿瓷……阿瓷是她养的狗。”
常千鹤石化在了当场。
所以说,他前后跟禾晏说了那么多,原来她说的一直是条狗!
谢琅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试探性地叫他:“师父?”
常千鹤一言不发地快步朝后山的方向去了。
“师……”谢琅识趣地缄口,他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师父好像泄愤去了。他若再乱说,万一泄愤对象变成了他,那就惨了。
禾晏将顾辞和秦禾风推进一间厢房,转身就关了门。
秦禾风皱眉道:“你怎么乱进人家的房间?”
禾晏笑一笑:“谁说是人家的,是顾大人的!我们的厢房,就在对面。”她说着将药递给顾辞,“解药。”
顾辞惊讶:“你怎么拿到的?”
禾晏得意非常:“下手要趁早。快服下!”
顾辞不再追究,浅笑道:“这次给水吗?”
禾晏笑着倒了水给他道:“管够!”
秦禾风终于插上嘴来:“你拜常千鹤为师是想学什么?若是习武,也不必千里迢迢来九华山。”
禾晏回眸灿烂一笑:“我跟他学女红。”
“噗……”顾辞半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剩下的强行和着药丸吞下,差点将药丸卡在喉咙里。
秦禾风的脸色也瞬息万变,他没听错吧?
禾晏摆摆手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俩也好意思自称比我见多识广!”
秦禾风尴尬一咳。
顾辞自顾又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看着她道:“估计他看了你的女红就会把你逐出师门。”
“本小姐等着!”她笑得眯起了双眼。
秦禾风正色道:“既然解药已拿到,稍后我们便下山。”
禾晏却笑不出来了:“我没学女红呢,他不会放我下山的。”她回头看向顾辞,“不然你和我大哥先走?”
顾辞略蹙了眉:“要走一起走。”他怎会丢下她一个在这里。
禾晏见他扶着桌沿坐下,她忙疾步上前扶着他问:“药性起作用了?”
他抬手抚上胸口,勉强道:“似乎是。”
贾半仙说简沅的药是将他体内的余毒全都聚集在心口处,如今要将心口的余毒全部驱出,自然不会太舒服。
秦禾风一言不发行至顾辞身后,掌心贴上顾辞后背,秦禾风运气一推,只见顾辞捂胸吐出一大口黑血。
禾晏忙扶住他,惊慌道:“没事吧?”她又回头看向秦禾风,“大哥?”
秦禾风撤掌,负手道:“没事,死不了。”
禾晏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常千鹤敢骗她,她非把九华山给移平了不可!
顾辞顺了两口气,胸口挤压的沉闷感终是消失了,他握了握双手,闻得秦禾风又道:“先前封闭的任督二脉得待你身体恢复后再打通,这事交给你的侍卫便好。”
谢琅?
禾晏心中吃惊道:“大哥,谢姑娘他是……”
禾晏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谢琅自外头进来,他的话语随之传来:“秦少爷放心,谢某定会尽职的。”
禾晏没好气地瞪他,尽职?你这皇上派来的奸细!
心中一阵腹诽,不过禾晏又一想,这件事皇上似乎也没做错。
谢琅见禾晏看他鄙夷的眼神,他行至她身侧,低声道:“我师父知道阿瓷的事了。”
禾晏一愣,果然谢姑娘的嘴巴就是碎!
她当下没有多想,转身便拉顾辞起来道:“下山,今晚就下山。不,现在就下!”
徐夫人的马车出城行了一个时辰才在山脚下停下。
晋王见丫环扶她下车,二人快速往前走去。
他和侍卫下马,悄悄尾随跟上前。
走了几步路,前面徐夫人和丫环的身影很快便不见了。
晋王蹙眉往前走几步,四周静谧无声,徐夫人和丫环看着都不会功夫,不可能就这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侍卫往前寻去了,晋王却突然站着了步子。
这里的长草茂盛直立,而先前他们走过的地方草虽密集,却似乎是朝一个方向倒去。
晋王忙转身折回,草的样子从这里开始便变了。
他盯住看了半晌,突然回身,握住剑鞘往前面一探,面前的山壁居然是空的!
晋王拨开了山壁前的长草,他的眸子不自觉地撑大。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大座山体竟然从里头就被人挖空了!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侍卫附于他的耳边低声问。
晋王在洞口驻足站了片刻,还是没有入内。
既然已找到地方,他自然不会打草金蛇。
看这洞口进出的脚印,看来这里每日来往的人数不少,这么多脚印绝不是徐夫人和丫环能踩出来的。
他估计的没错,失踪的粮草都应该囤积在这个地方。
而这山洞还有另一种用途,操练士兵!
徐夫人频繁进出便是给魏王和徐太守送最新消息!
禾晏原本还以为要从九华山离开会费一番力气,却不想三人匆匆下山也不见有人来拦着,原来这一夜常千鹤去后山泄愤了,还没来得及交代九华山的弟子不准禾晏离开。
马车还在山脚下停着,三人跳上马车便趁着夜幕离去。
晋王只往狭长山道里走了一段路,便果断退出。
酉时末,晋王撤走所有在青州城内的侍卫,并飞鸽传书去边疆。
马车直到天亮边才徐徐靠边停下,禾晏跳下车吸了口新鲜空气,回头,便听得秦禾风问顾辞道:“你的侍卫没跟上来,怎么办?”
顾辞还未开口,禾晏便没好气地道:“谢姑娘就不必担心了,再说,九华山是他老家,要走要留选看他自己的选择。”
她一口气说得急,肚子倒是咕咕地叫起来了。
禾晏的脸色一变,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
“怎么了?”顾辞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却不想禾晏抬眸望着他,可怜巴巴地道:“我上山后一口热的也没吃到呢!”
顾辞不禁莞尔。
秦禾风叹息地摇头道:“刚前面经过一片红薯地,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挖几个来。”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冷飕飕的,此刻能吃一口热的,哪怕是红薯也成。
禾晏忙点头:“大哥你要赶马车吗?”
“不必。”秦禾风说着,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禾晏呆呆地望着,突然觉得其实学点功夫也挺好的。
顾辞伸手欲将她拉过来,却见禾晏突然转身,大声道:“还不出来!”
顾辞略一怔,忠奴已从林子里悄然现身。
禾晏大步朝忠奴走去,拇指一推,手中的匕首出鞘。顾辞的眸子一缩,他下意识地上前拉住她:“禾晏!”
什么想吃口热的,原来她不过是想支开秦禾风!
禾晏挣扎两下,突然回头看向顾辞道:“当初是你监的刑,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还活着!”
在九华山上,忠奴扯下面罩的那一刻,禾晏心中惊恐、愕然,本该处以死刑的人为何还活在世上。
还成了顾辞的贴身侍卫!
顾辞有些惊讶地看向忠奴,忠奴抬手将面罩揭下:“大人。”
禾晏的眼睛有些红:“要不是他,嘉善是不会死的!”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她将嘉善抱在怀里,嘉善叫她“禾晏姐姐”时的样子。
嘉善是无辜的,她是枉死的!
全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全是因为薛易!
薛易往前几步,放下手中长剑道:“嘉善的死的确是我的过错,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禾晏愤然望着他,“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嘉善!要说去阴曹地府说去!”
顾辞用力拉着她,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禾晏!”顾辞的声音一沉,他抓住她手臂的手指亦是用力收紧。
禾晏吃痛回望着他,她忽然像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宋管家要你答应的事根本就不是将他们葬于一处,而是要你保薛易一命,是不是?”
顾辞的目光似有犹豫,禾晏却已知道答案了。
对,这就是答案。
薛易的声音传来:“宋伯当初要大人留我一命也是一心为大人好,大人身边看似有谢琅保护,可皇上不信任大人,宋伯怕他走后再无人对大人一心一意,所以才恳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倘若今日小姐无法释怀,薛易这一命便还给嘉善!”
他的话音刚落,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禾晏大吃一惊,闻得顾辞厉声道:“住手!”
薛易抬眸看来。
顾辞的声音冰冷:“你的命是本相放的,那便是本相的,把剑放下!”
禾晏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其实六年前姝宁之事她也是知道的,姝宁可怜枉死,薛易深爱着她必然会想方设法给她报仇。
倘若换做了她,她也会如此。
可是……为何偏偏是嘉善!
顾辞感觉到她慢慢停下挣扎,这才松了手,他侧目睨视着她,低声道:“我答应放他,一是为他与姝宁的事惋惜,二是为成全宋管家的牺牲,再有,便是为身边的谢琅。”
他也需要活着,还有活着的理由。
禾晏的胸膛起伏不定,在得知薛易活着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有怒的。可现下冷静想来,是害怕多于愤怒。
她气得一把将顾辞推开,咬牙道:“你把薛易放在身边的确可以防备谢琅,但他也是一把双刃剑,难道你不懂?”
倘若有朝一日有人发现薛易还活着,顾辞便是欺君罔上,那是死罪!
顾辞却浅声笑了,他这一生都是一个赌局,一步步走来,有过完胜,也有过险胜,但若不赌,便连赢的机会都没有。
禾晏的满腔愤怒,却是对他的关心。
他握紧了她的手,点头道:“我懂,我都知道。”
这时,秦禾风回来了,顾辞朝薛易使了个眼色,待禾晏回头时,薛易早已消失得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