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娘！”
一大早看到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我急忙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我的表哥是道士先生，因为很小的时候我老是无缘无故的生病，一次他来我家给我算八字，说我八字盖过死去的弟弟，所以从此我管我妈妈叫娘，管爸爸叫耶耶，这是我们那边的叫法。
“喂，哥哥！呜呜……”
是妹妹的哭泣声，平时都开心的，今天突然哭着跟我打电话，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家里，出了什么事。
“青青，别哭，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我这边冷静的叮嘱妹妹，并问她。
我有个妹妹，她叫倪青青，是出身的时候，爸爸喜欢听《青青河边草》那首歌开头，而取的，简单而又好听。
“呜呜……哥，爸爸跟妈妈今天早上打架了！呜呜……”妹妹一边哭着，一边委屈的对我哭诉。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但由于我是冷静的，大学总是容易让曾经的热血慢慢变得冷静些，听到妈妈的说话声，我急忙说:
“妹！把电话给妈妈，我跟她说，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喂！老勇是吗？”妈妈的口气不太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喊我小名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的心里顿时一愣，怎么会，我离开的时候，老爸老妈亲口答应我会好好的，怎么一学期快结束了，突然之间打架。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话中隐含悲伤:
“娘！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听妹妹哭着跟我说你们俩打架了！”
“没有，我没有跟他打！我才不会跟他打！”妈妈的话说的很坚决，可是妹妹依然还在那里委屈的哭着，我知道，爸爸一跟妈妈吵架，便会吼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妹妹跟弟弟肯定免不了，而我只是相对幸运些罢了。
“娘！我不在家，不想你们老是闹着，这样我会伤心！”我的喉咙有些沙哑起来，我知道，妈妈那口气，两人肯定出手了，而且非常的严重，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老勇，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读你的书，家里我才不跟他闹，这种人，不值得我跟他闹！”妈妈的声音狠狠的说道，似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心更加不平静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儿子我在这边……”后边我没有说话，无声的热泪，已经挤满了我的双眼。
我的父亲，我说过，他是一位屠户兼兽医，有一口很好的口才，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他也算是一位商人，在九十年代，他初中毕业，就已经做过很多生意了，在当时，外婆就是看到他这样有前途，才把妈妈嫁给他，然后有了我。
俗话说:“不进一家门，难懂一家事！”
人人之间看的都是外在的表现，哪里会懂得自家的心酸，妈妈嫁进来之后，才知道爸爸虽然钱来得比较容易，十八岁就懂得经商，但是身上却从来没有半个子。
农村女孩心都比较善良，也朴实，妈妈跟爸爸在结婚前，就谈了将近半年的恋爱，妈妈说，你爸那人，可急躁了，结婚之前，就有你了。
可是，她嫁进来后，才知道，我爸是个什么人，一个今天赚来明天赌的人，赌瘾十分大，居然连我出生后都不愿看我一眼，连坐月子时柴米油盐都不愿买的人，爷爷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外公也是商人，而且是当地有名的商人，所以妈妈家相对我家当时，富裕太多，她也会经商，虽然没有上学，但算账估计比一些高中生快上几十倍。
可以想象，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年轻女孩子，一边要将地里取出来的新鲜白菜，用担子挑出来卖，一边还要照顾刚刚出世的我，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而且刚刚卖到的几分钱，打算去集市上买一些米来养养身子，也为我这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提供营养。
但是，但是却没想到，刚刚从赌桌上下来，布袋里一空的爸爸，翻遍整个菜摊子，从妈妈藏着的盘子底下，掏出那几张刚刚赚来的几分钱，拿着，又去了。
妈妈，眼角的泪水，直叫人痛心疾首，虽然已经过去太久，但是，说道这里，妈妈每每回忆，依旧会流下心酸的泪水。
“老勇，你耶耶最近在乱搞，差人的钱，人家的猪款，不但不去盖了，还每天晚上不回家，昨天晚上就输了六千多，我给他把钱放得好好的，他既然偷偷摸摸的拿了那么多钱去赌！”妈妈最后一句话带着颤抖的说着，语气中夹杂着伤心，这些话，如钢刺般，深深的刺在我的心伤，直叫我心口一阵疼痛。
“娘！为什么他又要这样子做，为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在颤抖，心里在沉重，父亲，爸爸他又出现了什么事，心里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他又要这样做，算算他的赌博史，我哭了。
“娘！我今年二十岁了，二十年了，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他还要去赌？”
“老勇！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你，有妹，又有兄弟小贵，我再也不管其他的了，安心送你们读书，送到哪里，算哪里了，你家耶耶，他不成器，我已经拿他没得办法了！”妈妈的声音带着心酸的哭腔，远在外地的我，此时已经趴在坐上大哭了，这是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为了什么，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赌，永远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永远不能起家，都是富人们玩的东西，那是消遣时间的工具。
“老勇，你家耶耶，不仅不听说，还动手打我，不仅这样子，娘娘在别人面前，还听人家讲，他差人家的钱，最少也是五陆万，老勇，娘娘现在，只希望你，好好用功读书，不要有心里负担！”妈妈的哭音不仅颤抖，而且还有委屈，还有为人母的善良。
这一刻，我，心底一万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是由我来承受，而是我的妈妈，是我那受苦受累，都不对我，不对妹妹弟弟抱怨一声的妈妈。
我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听妈妈倾诉，但妈妈的哭声没有持续太久，而是坚定的说:
“老勇！儿子，不要哭，妈妈一定要撑下去，妈妈只为你们能够成人，能够不像我这要辛苦，不受你家耶耶这种罪！好好读书！”
妈妈的哭声很快止住，而我，却不想，也不能止住，因为我发觉，爸爸不是人，我，更加不是人，停课了，不但不关心家里，还自己跑到学校边上上网，心里还在抱怨，为什么一个月家里这么少的生活费，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就是人群中的垃圾，我软软的趴在平时都不太爱碰的桌上。
“老勇！不要哭，不要哭，娘娘都不哭了，你就不要哭了，你忘了？你曾经跟我讲过，娘，你要坚强，坚持度过这几年，毕业后，我们就好了！！”妈妈在电话里温馨的安慰着我。
这些话，对，是我给我妈妈说的，毕业之后，我一定要让她不再辛苦劳作，可是，现在重温这句话，我的心仿佛被刀子贯穿一般的疼痛，是的，在没进入大学之前，我信誓旦旦的说出这句话，而且一定能做到，但是，进来之后，我发觉，我错了，错得太离谱，本科就业率都不高，更何况不争气的我只是个专科，而且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专科，我的心迷惘了，我已经有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父母口中扬言的那个时代了。
但是，这一刻，我，在我的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很明确的方向，我不能在懒惰了，不能在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了，我，倪想，我，一定要改变，男子汉，大丈夫，要说道做到，要能屈能伸。
我于是止住哭声，眼神坚定的看着空气，紧紧的握住手机，冷静而又严肃:“娘！儿子知道了，您不要担心，儿子一定努力学习，一定！”
“嗯！老勇，娘相信你，身上还有用的不？”妈妈关切的问我。
摸了摸钱袋，没了，但是，我不能说没有，因为我知道，如果说没有，妈妈身上就是有五百，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我打过来，所以我不能说没有，我怕，我怕妈妈有什么意外，最近跟她通话知道，她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
“娘！还有两百多！没事的！”我心里一松的说道，我知道，如果不这样说，她的压力会很大。
“哦！好，那你要认真学习哈！我磨豆浆去了！”妈妈很快恢复了常态，而我，却心头一阵阵的疼痛。
妈妈，永远是最关心我的，而爸爸，却，不关心家里，我，重重地按下挂机键，按下爸爸的手机，拨了过去。
“嘟……嘟……嘟……”一阵阵的连线声，不住的颤动这我的心房，心里莫名的一种恐惧。
因为从小，爸爸的声音最大，只要一说话，在屋外十几米都能听到，而且更严重的是，只要他心里一不舒服，或是心情不好，立马就拿我出气，不是打，就是骂，还有吼，他在我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似乎他就是个凶恶的魔鬼，而我，则是他的玩具，跟随着他的心情来，或是踢打，或是狂甩。
“喂！老勇啊！”
通了，是爸爸的声音，似乎很是疲倦了，还喘着粗气。
“耶耶！听说你和娘娘吵架了，你还打了她！”我努力的忍住颤抖的身体，每次只要是他动手打我妈妈，我的身体都会颤抖，即使现在大了，也是一样。
“哦！没有嘛，哪个讲的！”他的语气像是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又似乎夹杂着一些预料之中的感觉。
“耶耶！我希望你，说实话，我已经不小了！”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不让自己跟他有什么争吵，毕竟我大了。
“哼！有些事情你不懂！”他有些发火的口气，果然，如妈妈所说，确实吵架了。
“哦？我不懂？”我反问了他一句。
“唉！你是不晓得你家耶耶的辛苦，耶耶累了几天，回家她一句好话都不给我，就还骂我！”爸爸的声音没有委屈，而是理直气壮。
“她怎么骂你了？”我再问了一句。
“就是那样，就是那样！”他就是那样，一直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其他理由都不去找。
“耶耶！娘娘骂你，你至于把别人的猪款拿去赌？你至于每天夜里不回家？你至于越赌越大？”我一连串的疑问他，声音也越发的不善，真想掏开他的心，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高中毕业后，不去上学，是给他脸上抹黑，而今来了学校，靠着他供给，现在他突然做出这些事，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不去赌场，现在又去，他是什么想法，农村的收入，普遍低，一分钱，都十分珍贵，而他这么做，为了什么。
“老勇！都说了，你还小，你不懂！”爸爸的语气已经不耐烦了，而且带着强烈的压制。
“哦？耶耶！我今年二十了，已经不小了，弱冠年华了，我还小？二十多年，你在赌上得到了什么？你讲！”我狠狠的发问他。
“哼！老子管你，你也跟你妈妈一样不可理喻，一点都不讲道理，爱读就读，不读老子也不管，生活费老子也不管了！”他在那边气愤的吼着，一下就挂了电话。
“嘟嘟！”
“嘣！”
我的拳头，用力的捶在用来自习的木桌上，这是为什么，我心里充满着无数的为什么，眼泪再次刷刷的流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虽然，爸爸他人很爱赌，很爱在人前要面子，很爱出手伤我，很爱动口吼我，可是我从来都不曾对他不敬过，即使他不理我，我一样要孝敬他，在将来，在我工作后，我，又做错了什么，无助，我，无助的看着被石灰粉刷的很亮的墙壁。
“嘎吱！”
宿舍的门被推开，是昨晚出去玩了一夜的同学，他看着我愁眉苦脸，惊讶的说:“兄弟，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低着头，无声的摇了摇，强颜挤出一丝笑脸，热泪就在眼珠子里，差点跑了出来:
“没事！没事！财正！”
财正是我室友，一米七五的个头，长得比较俊，虽然是室友，但情同手足，平时有什么，我们就说什么，但这事，我决不能说。
“嗯！没事就好，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他关切的对这种笑了笑，便跳到上床去收拾衣物了。
我抽了抽书桌架子上的高数，话音颤抖的说道:“嘿嘿，起这么早，当然是学习了！”
说着，我翻开几页，认真的看了几眼。
“呵呵！好的，兄弟，今天停课！我就先回家几天，考试的时候，再回来，你要我给你带什么吗？比如，煎饼？”财正一如既往露出他那帅气的笑容看着我。
“不用了，很麻烦的！”我摇了摇头，语气沙哑的声音说着。
“哦？我们宿舍的吃货，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不时把头看向窗外，一缕阳光射进玻璃，看着我的表情，“咦！没有呀，太阳照样东升起呀！哦！我知道了！想家了吧！”
我苦涩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一眼，点了点头，便把头转到书页上，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上边的内容。
“哈哈！也是，一个人跑这么远，跨了三个省份，不容易啊！那我走了啊！”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我也回了他。
“嘭！”
门，紧紧的关上，而我的手，放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家，我是很想，可是，这样回去，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家，我，还有必要回去吗？可是，我，还有太多的牵挂，妈妈，妹妹，弟弟，想到这里，我，要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