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躺在姥姥家温暖的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发现屋子里有了微黄的光亮,我以为是天光透过窗户射进了屋子呢。
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定睛一看,姥姥正坐在灯光下,象一张老弯弓一样,缝着衣服,她老人家的白发被灯光一照射,散发出淡黄的光泽,使姥姥看起来比平时更慈祥可亲,这时,她发现我醒了,连忙问:“怎么醒了,是不是炕不热乎,冷了?”说着这话的同时,我分明看到她显献出有些慌乱的神色,手好象很匆忙地倒腾着什么,我说:“姥姥,我不冷,我在被窝里冷,你不是更冷吗?这么晚了,快睡吧,有什么活,明天干吧。”听了我的话,姥姥马上恢复了平静,她慈爱地对我说:“看你的棉裤都成了开裆裤了,明天缝,你走就来不及了,再说,我岁数大了,也没有那么多觉,你睡你的吧,明天还要赶火车呢。”我听话地一翻身就睡着了。
不知道姥姥是什么时候缝完我的裤子的。姥姥一向为我操劳,我都习惯了。我上中学的学校离家一百多里地,交通不方便,我一年只在寒暑假回家,平时,我大多时候是去虽然更远却交通便利的大杨树的一个乡镇的姥姥家度过。每次我来姥姥家过星期天,她都是给我做她能做得起的最好的饭菜,然后把我送上回学校的火车。尽管姥姥家也很清贫,但是凉水温成热水那也是家的感觉啊。
中午吃过了姥姥精心包的饺子,带着舅妈们给我烙的发面饼、咸菜等,在姥姥的叮嘱中,和姥姥一起朝离姥姥家不远的火车站走去。
每次姥姥都得亲眼看我上车才肯放心,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就不催她回去了,她一句紧跟着一句地叮嘱我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的,我就一个劲儿点头答应。
我母亲是姥姥的长女,母亲小时候也很吃香,陆续有了三个舅舅和一个小姨后,家里的日子紧巴了,我母亲就和我老爹、姥姥一样吃苦挨累地维持全家的生计,因此,直到我母亲出嫁时,我母亲没有再享到过什么福,一提起这话,我母亲倒没有感觉什么委屈,可是,每次,姥姥的眼圈儿都是红红的。我知道,姥姥现在对我这样好,一方面因为我是她女儿的女儿,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也是她在弥补着对我母亲的母爱,我是她对她女儿爱的延伸啊。
车进站了,我上了车,趔趄着接过姥姥和舅妈手拎肩抗的干粮咸菜兜子。这趟车人很少,我很快找到了一个靠窗户的空位子,看了看窗户,那上面结满了霜花,我迅速跑到车门口,看到姥姥她们依然站在寒风里向车上张望着,我立刻高声喊着告诉她们:“我有座位,你们别担心啦。”我的话刚说完,姥姥就冲我喊:“别忘了看看你的棉裤腰合不合适。”我胡乱答应着的时候,列车已经开动了。
坐在座位上,觉得心里有些空,我想,如果能在姥姥身边上学多好啊,那样姥姥可以少跟我操心受累,我也可以少遭不少罪,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姥姥刚才告诉我的话有些蹊跷,就悄悄把手伸进衣服底下的裤腰,迅速地,一个硬硬的纸样的东西触到我摸索的手指上,我明白了,那是姥姥给我的钱怕我不要才缝到裤子里的,我立刻想起昨天夜里姥姥给我缝裤子时,见我醒了,她慌张的理由。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姥姥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她的家境也不富有,我知道姥姥给我的钱是她想尽办法才省出来的,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有所出息,因为,我要报答我的父母,更要报答给我无数关心和爱护的姥姥!
今天,我终于有能力来报答姥姥她老人家了,遗憾的是,她老人家却早已经离开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对她老人家的特别心情是很难找到寄托了,我只能祝福我的姥姥在那个世界不再过分操劳。在我的心里我以为我的姥姥从来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才去了那个永恒的地方,那个地方也是人类最终的归宿,因为我们无论谁,最后都必须要去那个地方,所以,姥姥和我们的分离不是永久的,只是暂时的,我们最终一定会相聚的!到那时,我就有机会报答我的姥姥了吧?
姥姥那句“看看裤腰缝得合适不”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亲爱的姥姥,我想你!
还做这样一本书你的目光关注我如认真地读一本你喜欢的书读了无数遍你都没说过辛苦躺在你的欣赏里我的身心很舒服无论何时何处始终拥有你的呵护都能分明感觉到你目光的热度我一点不冷,更没有一丝孤独只愿下辈子的下辈子还做这样一本书赏我的心悦你的目童年三题◎那口老井圆圆的黄黑色的井壁将水围成一面亮亮的大镜子我和小伙伴趴在井边,伸着脑袋朝下看只想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邻居大叔悄悄过来,如抓两只小鸡将我们抓到离井很远的空地他才严肃地说,万一掉下去就会被淹死从此我再也不敢去照那面特想照的镜子前些日子回故乡听说那口老井已被填死◎镰刀小时候我总是悄悄偷出父亲的镰刀去割猪草我使劲挥动镰刀那些并不粗壮的草却不肯被割掉我怨恨刀不快,想扔掉却不明白,那一刻它割我的手却伤一刀中一刀◎杀猪小时候每当快过年了家里都会杀猪父亲把刀子磨得雪亮然后放出来饿了好几天的肥猪假装喂给它食物等它刚进来,立刻关死院门接下来就是追赶捆绑一刀刺进褪毛开膛破肚父亲跟杀手吵嚷着肥瘦妈妈边帮忙边掉眼泪而看热闹的我却在想如果可以,猪是不是也会这样杀人呢岁月磨出来的爱大姨夫突然患脑梗塞去世了,我在参与完了后事处理时,不免陷入了一种回忆。
大姨年轻的时候长得像水葱一样,又心灵手巧的,明里暗里追的人都能排成加强连。心气很高的大姨,却临阵不慌,她在精心挑选着意中人,甚至也有个优秀的小伙子进入了视线。
那时,姥姥家穷得叮当响,一敲就快掉底了。欠了大姨夫家很多钱,就是没钱还。姥爷愁得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
身为老邻居的大姨夫的父亲,对嘴一分手一分的大姨,早就相中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忒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张嘴。当他发现姥爷愁眉不展的样子,一个想让大姨顶债的想法忽然地冒出脑海,可他不是不怕吃闭门羹,但他是要多希望就有多希望做大姨的公公了,所以,他费尽了脑汁儿,琢磨了几天,又经过三番五次地坚定信心,才托人跟姥姥家说媒。
巧舌如簧的媒人,来到姥姥家,眉开眼笑地说:“人家小子老实厚道,经济条件又好,把闺女嫁过去,不光那些吓人的旧帐能一笔勾销了,还给闺女找个享福的窝儿,多划算哪。”姥爷姥姥并不知道大姨早有了意中人,不但觉得大姨夫家提的条件蛊惑力大,而且,更觉得大姨夫家条件好,虽然,小伙子蔫巴了些还有些丑,但是人品好,闺女嫁过去能说了算还不会受气遭罪,不错不错。老两口这样一核计,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他们根本没有征求当事人大姨是否同意,只是很权威地通知她已经给她找了门好婆家。
当大姨得知她将来的丈夫是谁时,先哭了个昏天黑地,可是,在那个年代,虽然说解放了,尤其是提倡婚姻没约束了,可是事实上农村人的婚姻,仍然是全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操纵着,当事人自己能有什么权力?什么权力也没有,所以,闹了半天,大姨也只有忍辱负重地哭着嫁过去了。
婚后,大姨跟这个相貌有些丑的木讷之男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平时,大姨几乎从不跟大姨夫说一句话,也不拿正眼看他一回,只是没有办法不在一个炕上睡觉和在一个锅里吃饭,大姨夫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姨,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干活儿。
大姨夫跟大姨过的日子虽然越多越厚,只是每个日子几乎都是,不是哑巴的哑巴生活和睁眼瞎子的生活。
虽然这样,他们却生了一双儿女,周围的人都很犯嘀咕,不时地戏谑说:“两口子不说话,还能生孩子,真是奇迹呀。”
说奇迹也真够奇迹的了,人家大姨和大姨夫那老两口结婚二十九年,在几乎无语里过了二十九年,却没有离婚,家里虽然少有生机地显得死气沉沉,可能过着淡如白水的日子,倒也宁静。
我却看不好这样的婚姻,我觉得大姨跟大姨夫两人的婚姻就是个悲剧,而悲剧的主角当然是大姨和大姨夫两个人,孩子就是配角了。大姨固然很可怜,可大姨夫更让人同情。
现在大姨夫死了,从此可以不再看妻子没有表情的脸了,而大姨从此也可以不再瞅见自己不喜欢的那张总在眼前晃动的面孔,我倒认为这是他和大姨都遭罪到头了,这是他们彼此最好的解脱,可以说,大姨夫的死是件不好的好事。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大姨夫的灵前,我亲眼看见大姨竟然哭昏死了好几次,虽然,没听到大姨没说什么留恋大姨夫的话,可是我以为没有真挚感情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而且,我敢保证大姨的哭绝对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成分。可见,这么多年默默地相濡以沫,尽管没有爱情,而亲情却早已经牢固建立在他们之间了。我终于懂得,就是那些惊动神仙的爱情最终不也得演变成亲情吗?有人说,没有对一个人始终不渝的热烈爱情,夫妻能白头到老,靠的主要就是亲情。“直到老得哪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这是最典型的爱情演变成亲情的情景,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小爱演化升华到了对亲人的大爱博爱。
经历了岁月的磨蚀,两块冰冷的石头都能摩擦出火来,何况两个有血肉的人呢?显然,如果不是大姨夫的突然谢世,谁也不知道大姨会对大姨夫这样好,我想,如果大姨夫泉下有知,也能微笑着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