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回顾着那情景,李大林还在恶心。记者小王见他的样子就劝他说:“大林主任,别替古人担忧了,现在这年头儿,什么事发生了也不奇怪。要我说,张少栋死了活该!我就气不忿这样的人,手里有了权力,就往死里捞,捞足了就仗势欺负人,我看那哥俩儿倒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呢。”李大林说:“小王,别乱发议论,至于这个案子发生的原因和定性咱们还得等公安和司法部门的调查结果。”
李大林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猜测:这个血腥案子到底会怎么了结呢?即便这次了结了,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发生呢?
送礼路上又要过春节了,一年一度的给上级领导送礼活动已经开始。
其实,从上到下,每到年关没有不给上头送的,表面堂皇的理由是为了沟通上下联系,处好关系,不是说感情就是生产力吗?实际上,不送礼,工作做得再实际,也不会在领导心中真正有什么位置的。你想想,看看自己的周围或者自己身在的单位,有不送不请就被肯定成绩的吗?答案一定是:几乎没有。
王崇是市广播电视局的办公室主任,他对此看得再明白不过了,哪次上头拨款不得直接或者变相给人家回扣啊。当然,产出总比投入多,正如,让鸡下蛋得先买鸡饲料喂鸡的道理一样,鸡产的蛋的价值怎么也比买饲料大得多,最后鸡老了不能下蛋了,还可以卖它的肉呢。
今天,王崇又是亲自驾车拉着局长去北京。
漫长的路上,局长起初还左一句右一句和他闲聊着,一会儿就困了。现在,你看他靠在副驾的舒适软位上,眯着他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假寐,王崇巴不得他睡着呢,他边开着车,边想着他的小情人,他知道,这一路上,小情人都会不断地发给他亲密的祝福和牵挂以及叮嘱的悄悄话的。这不,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王崇正盼着,口袋里的手机“嘀哒、嘀哒”提示他来短信了。王崇的心中立即荡起一股甜甜的涟漪,他却故意不去看,他能猜出一定是阳光的,而且内容他也了如指掌,他只要听到短信声就够了,就能更加认真地开好他的车。不是不想看,他是要等到旅馆后,自己含到被窝里慢慢品尝和回味。每次那样做,他都感觉可爱的小情人是真切地和他在一起。
王崇一会儿来一个短信,引起了局长的注意,打消了他的困意,白胖的局长像笑面虎一样(王崇背地里总是这样称呼这个他不喜欢的局长),笑嘻嘻地问:“喂,我说王崇啊,谁给你一个劲儿发短信哪?”王崇知道他这样问是在调侃他,就故意神秘地说:“朋友呗,朋友多,你说怎么着?”笑面虎显然不怀好意地问:“什么朋友啊,这样关心你。”王崇因为工作关系总是跟领导在一起,不但了解他的各个方面的情况也很随意地跟他相处,不是为了巴结,是为了工作起来方便吧。
听了笑面虎这样的问他一点也不惊慌,王崇却平静地说:“哦,当然是好朋友啦,不是好到份儿了,能这样吗?”为了满足笑面虎的好奇,索性不等他再问就说:“还是一帮女朋友呢。”说完自己哈哈笑起来。
笑面虎献出真正羡慕的表情,一直点着他那圆圆的胖头,他的头发很稀少,再加他皮肤白,而且胖,他的脑袋就长得很滑稽,还具有几分幽默感,像国外的漫画形象,活生生一个白面圆馒头上,刻出了七拼八凑的五官,好玩得很。现在,他几乎把这特别的头顶到了王崇的肩膀上,夸张地说:“我说小子,行啊,能不能介绍给我一个半个的啊。”王崇笑着说:“局头儿,别激动撞了您的龙体,我是乐意为您服务的,可是,我怕有人知道了会不高兴啊。”笑面虎听他这样说,脸腾的由白变红,像蒸馒头碱放多了似的,他做贼心虚了,他猜王崇不会是在说那些姑娘不高兴的,虽然王崇知道他经常借出差的机会打姑娘,可从来那样的露水夫妻都不会长久的,甚至只是整夜情或者一会儿情,她们不知道他姓氏名谁,只认他口袋里人民的币,就像过眼云烟,不会有哪个姑娘记得他,更不要说为他而跟谁吃醋了。
前几天,笑面虎局长把一个在市计划生育局工作的叫白须眉的中年女人的人事关系交给王崇,让他去给办妥调转手续。这个白须眉是局长夫人的同学,王崇以为,如今,有个好同学也能借不少的光啊。
白须眉调过来暂时在办公室熟悉业务,看来局长是想任命她当副主任吧?王崇暗想,这样也好,女同志心细,自己也能随意一些了。
可是,没过多久,王崇就发现,白须眉是个绣花枕头,什么也做不好,还挺事多的,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她还喜欢冒充内行,什么事都参和,尤其叫王崇费解的是,局长竟然对她言听计从,一贯听信她的胡说八道,王崇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那次,王崇拿着省厅领导来的招待费票子,到楼上局长办签字报销。他见局长的门没有关,因为跟局长朝夕相处,平时也很随意的,这次也就没有顾及礼节,再说了,门开着,肯定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情况存在了,所以,他没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跟局长打招呼,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只见白须眉正坐在局长的腿上,摸局长的脸呢,白须眉那两条虽然泛黄却还依然透着光泽的大腿在局长的腿上蹭来蹭去地打着秋千,好似在做摩擦起电试验。
白须眉见王崇进来,腾地从局长怀里蹿出来,不是好眼色地斜了他一眼,就扭着三节腰出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冲尴尬中的王崇“哼”了一声。
剩下来的局长有些不自然,王崇又不好马上退出去,真是进退两难啊,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局长,这些票子,你先看着,我下午来取。”局长大人可真是心理素质好,他眨眼的工夫就如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对王崇说:“王崇,这次草原之行,你表现得又很棒,领导们都夸你,说我怎么这样有眼力就选你当了参谋和助手了呢。”王崇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紧张,但见局长这样平静,他也就自然了很多,他接着局长的话说:“能让领导满意,那是我的造化,再说,还不是局长您培养的我吗?”局长乐了,把胖胖的躯体很费力地从老板椅上拿出来,舒展了一下肥肉包围着的筋骨。王崇想,可能刚才白须眉压得太实在太久了,使局长坐得太深了,才这样费力自拔了吧?局长拿出来躯壳,用他那白胖的大手拍了拍王崇的肩膀说:“王崇,好好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吃亏的。”王崇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知道局长暗示他的意思是,让他对刚才的事守口如瓶,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王崇立即回答到:“局长,您放心,我一定跟您好好学习,听您的话,一切行动都会听您的指挥,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我会思考的。”局长会心地笑了笑,然后摆了摆他的白胖大手说:“这样很好,我信你都能做好,你去忙吧。”
从此,王崇知道了局长调白须眉来广播局工作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幽会,绝不是为了老婆跟白须眉的同学情谊,可是,王崇却分明看到,局长老婆跟白须眉在很多场合却是友好相处着,显然局长老婆对他老公跟她的好朋友白须眉的勾当,一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王崇还发现,白须眉在局长老婆面前从来都跟局长保持恰当的距离。王崇很看不起白须眉跟局长,不是因为他们产生了不正当的情感,而是因为,第一,白须眉根本不是因为仰慕局长的相貌才品,而是就图他能给她带来物质利益,局长那相貌着实不能让人恭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干,他是属于命中有官印的男人,所以他才当上了局长,绝不是靠能力干到今天的位置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推三阻四,总之,一切优秀男人不具备的缺点他都具备,一切男人该有的优点,他几乎都没有。第二,白须眉也犯了个很大的忌讳,常言说的好,兔子还不吃窝边的草,她竟然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把最好朋友的老公弄到了自己的榻上来,这做法很小人,辜负了好朋友对她的高度信任。而身为局长呢,经不住女色的蛊惑,把老婆的好朋友弄到手,也绝高明不到哪去。说来说去,王崇不反感婚外情,可是他只崇尚真正的为情所生的婚外情。
至于王崇这样的立场观点是否有道理,那另当别论,反正他就是这样看的。他跟小情人说这些观点时,小情人总是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我听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的敌人只能是最熟悉你的人群里的人,只能是跟你相处过密的人,因为,相处才能发生利益纷争,不相干的人之间怎么会有矛盾发生呢?所以,才有了,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结论。比如,白须眉跟局长老婆是同学是好朋友,她们的关系无疑是非同一般的好,她们对彼此也相当熟悉,正是她们俩的熟悉,白须眉才有机会认识她同学的丈夫,也才有机会更多接近他进而勾搭他。这样,表面看来,白须眉跟她同学的好朋友关系应该是稳定的安全的,可是,正是这个表象掩盖了肮脏的本质。再看看,那些姐夫跟小姨子、大伯跟兄弟媳妇私通的现象,不都是因为平时关系就密切才创造了苟合的机会吗?
笑面虎不愧是做局长的,能处变不惊,整理了一下思绪,他马上这样问:“你说我老婆吗?”王崇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说过了头,不是局长刚才多事敲打他和阳光的短信,惹他生气了,以他多年当办公室主任伺候领导的规矩和他本人的聪明,他不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的,他最不喜欢也不愿意容忍别人猜测品评他和小情人之间的事,现在见笑面虎给自己找台阶,也马上借坡下驴,他很欢快地说:“就是啊,嫂子知道我帮助你找女人,她不恨死我才怪呢,她是多么在意你啊,我能不知道吗?”说完两个人心照不喧地一齐笑起来,王崇的危险和笑面虎的尴尬都在这笑里轻巧度过了。笑,这个动作可真好,一笑泯恩仇,杨贵妃的一笑更有震撼力,回头一笑百媚生啊,而且,笑还能使人年轻,只要年轻,做什么的有机会和能力,打住,再往下说就有点扯远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离北京还有一千华里的路程,王崇征得笑面虎的同意,把车开到一个路边店停下来,两人要在这里吃中午饭。还没有等两人下车,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浓装艳抹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早已经迎了上来,那热情劲儿如欢迎久别回归的亲人一样,他们跟她素不相识,这显然不是见人亲是冲着他们口袋里的钱而来专门拉客的。王崇他们对这样的情景早见怪不怪了,他们每次出门吃饭住宿都能遇到这样人。拉客女熟练地帮助王崇他们开了车门,还没等王崇去扶笑面虎,拉客女早一把抓了局长的膀子,把自己的躯壳贴在局长的身上,说不清楚是她搀扶着局长还是局长怀拥着她,拉客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路上累了吧?一会儿喝点儿,马上就能叫您解乏,还可以稍微谁上一小觉儿,我们可以保证你花最少的钱享受最到位的服务,说到这地方,拉客女故意把用劣质口红涂抹得猩红的厚嘴唇贴上局长的耳朵,悄声却是故意撒娇地说,还有特殊的服务呢。她业务很熟练,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客是头儿,职业病吧?说着话他们也就进了店门。
这是一个普通的路边店,跟别处的路边店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硬要找出不同,那就是它表面很干净,前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四张同样的餐桌,桌上罩着洁白的桌布,醒目的是桌子中间亭亭玉立的淡绿色的小花瓶,端庄典雅,瓶中插着一枝含苞的红玫瑰,让人一看就想到了烂漫的爱情。淡黄色的墙壁上迎门挂着一幅“黄果树瀑布”画,整个店面给人的感觉真是很高雅,没有什么野气。店里,除了刚进来的三个和倒茶和等客人点菜的服务员,没有别的客人,显然这个拉客女是老板或者老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