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深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草上花早羞得面色通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我睡不着觉,想来找本书看。我以为你早睡了……”
黎志深也发现此时的尴尬情形,忙站到书架前去,背对着草上花说:“你想看哪本书?我拿给你。”
“你的书太多了,我根本不知道该看哪本。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趁着黎志深没转过来,草上花慌慌张张地架着拐走出门去。
黎志深听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回过身来,颓然地坐在草上花刚才坐的椅子上。他发现自己的心依然在砰砰地跳个不停。自己真是疯了,居然把她带回来!刚才在他扶起她,看到她羞红了脸的那一瞬,他差一点就失去控制,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抱住她亲吻。以后的日子,不知还会发生多少次象刚才那样的瞬间,他已经对自己的定力失去了信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对自己说。
草上花,我不能再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了。
第二天一早,大婶儿给草上花拿来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还准备了一件风衣,以备她在出去的时候穿。
草上花很感激:“谢谢你,大婶儿,你想的真周到。”
“你再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就对我说。对了,少爷让我把这两本书给你。”大婶说着把书递给草上花。
草上花接过来,见其中一本的书名是《简。爱》,而另一本是居然是字典。她有些哭笑不得,他以为她不认得字吗?
大婶接着说:“少爷说,这书挺好看的。让你先看着,看完了就自己到书房去换别的书。如果不知道看哪本好,就打电话给他,他回来替你找。”
草上花奇道:“怎么还要打电话告诉他?”
“少爷说厂里忙,今早搬到厂里去住了。”
“就算是再忙,也不用住厂里啊。”
“谁说不是呢,我也很奇怪,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好了,我们不管他,我去给你准备早饭,少爷可是交待要我好好照顾你呢。”大婶说着出去了。
草上花心里却是一阵难受。她明显感觉到,黎志深是在躲自己。为什么呢?是因为昨晚……天哪,他不会以为自己穿成那样,是故意要诱导他的吧。这可冤死了!偏偏又不能解释……黎志深办公室的里间有张榻,本是他临时休息的地方,现在成了他的居住处。
黎志深往榻上一躺,说:“在这里住也不错啊,家里太大了,我还是喜欢睡小一些的房间。”
曲若水好笑道:“既然这样,你就一直住这吧。”
“有什么不可以?不过等新鲜感过了,还是得回去。”
“应该说是等草姑娘走了就回去,对吧。”
黎志深叹口气,说:“是啊,让一个女人住在家里太不方便,但既然让人家来了,又不好再撵走,只好自己搬出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草姑娘又不是第一次住咱家里。再说她脚不好,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你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开始也是那样以为的,谁想她深更半夜也会穿着睡衣跑到书房里……”黎志深发觉自己说多了,忙住了嘴。
曲若水的脸上已经堆满了坏笑:“到书房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书看了,偏巧让我遇上了,偏巧她又摔倒了。”黎志深现在已经是不吐不快了,“我当然不能不去扶她,结果大家都很尴尬。”
“后来呢?”曲若水的语气意有所指。
“后来我去帮她找书,她就自己回房间去了。”
“事情的经过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何至你要搬出来呢?我明白了,一定是大哥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想了不该想的,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大坏人,才不得不一逃了之的吧?”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大哥!”黎志深跳起来,想来抓曲若水,曲若水却一溜烟儿地跑了。
晚上,曲若水带着凯莉来看望草上花。
凯莉给草上花带来了有关护理的学习资料,说:“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也算是没闲着。”
“谢谢你,凯莉。”草上花很内疚,“你看,现在医院这么忙,我偏偏在这个时候伤了脚。”
凯莉安慰她说:“没关系,医院的事自有我们在,你就安心养伤吧。”
曲若水看到草上花枕边的书,问:“你也在看《简爱》?”
“哦,这是黎先生拿给我的。”
“大哥住院的时候,安护士也在看这本书,还是英文的呢。”
“安护士真了不起。”草上花由衷地羡慕。
凯莉说:“这小说挺好看的,相比之下,学习资料太枯燥了。”
草上花明白凯莉怕自己只顾得看小说,耽误了学习,于是说:“你放心,我每天先学习,然后才读小说。”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曲若水忙出去看,就见花美玉正在厅里喊:“黎志深,你到底躲哪了?快给我出来!”
大婶在一边不断地劝她:“林太太,我家少爷真的不在家,因为厂里忙,他搬到厂里去住了。”
花美玉却不信:“谁相信你的话?好好的家不住,干嘛搬到厂里?再忙还至于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曲若水说:“林太太,我大哥现在的确住在厂里。实话对你说了吧,因为草姑娘伤了脚,大哥把她接回来养伤,又担心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影响到草姑娘的清白,就自己搬出去住了。”
“草上花在这里?”花美玉冲进曲若水出来的房间,果然见草上花坐在榻上。她冷哼道:“还说什么不引起误会?草上花,你本事可真大,我原本还不相信你真的能迷住黎志深,想不到,你都住进他家里来了。”
草上花很生气:“林太太,话可不能随便说,黎先生看我一个人在外不方便,才让我到他家里养伤的,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还冤枉你们了?黎志深明知大小虎是我的人,却把他们弄进局子里去了。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他为了你,连老同学都肯得罪了,还说你们没事?”
草上花愕然地望着花美玉:“你是说打我的那两个坏蛋被警察抓起来了?”
“你少装糊涂!如果不是你指使,他怎么会连我的面子都不顾?”
草上花笑了:“这可真是恶有恶报。林太太,你该知足了,黎先生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你现在怕也在里面了。别忘了那两个人做的坏事都是你指使的!”
曲若水说:“是啊,林太太,我大哥其实很看重你们之间的同窗之情的。这件事他对我说过,他说那两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人,常在你身边指不定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再说他们明知道我大哥是你和林先生的朋友,还毫不留情地动手打他,可见对你们并不尊重。林太太,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昨天想要对草姑娘图谋不轨,我大哥看见了上前制止,他们居然想用刀捅死我大哥,要不是草姑娘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我大哥恐怕就没命了。我大哥出于感激,才接草姑娘回来的。当然,我和大哥都相信那一切绝不会是你指使的。”
“真的有这回事?”花美玉做贼心虚,软了下来,“我去问问大小虎,要是真如你所说,我也不会原谅他们。但如果是你们编造的,这事儿就没完!”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抛下一句面子话走了。
花美玉走后,草上花说:“曲先生,你刚才说黎先生是怕别人误会才搬走的是吗?你让他回来吧,我现在就回宿舍去住。”
曲若水连连摇手:“那可不行,大哥要是知道因为我乱说话让你走了的话,非要我的命不可。草姑娘,请你相信,大哥他是真心实意愿意你住在这的。”
凯莉也说:“是啊,如果你走了,就辜负黎先生的一番好意了。”
草上花犹豫不定:“可让黎先生住到厂子去,我总是不安心。”
曲若水说:“你就安心住吧,厂里子的条件很好的,什么都有,大哥以前没少在那住过,工作起来又方便,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这样一说,草上花也就不再坚持走了。
黎志深留下的小说很好看,草上花几乎看入了迷。为了不耽误学习,她每天要求自己先把学习计划完成,才去读小说。
这天下午,她坐在梧桐树下的椅子上,把小说的最后一章读完了。她合上书,望着园中开放的青菜花,思绪也从小说中的人物情节回到现实里来。
黎志深自从搬到厂里,竟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这让她的心中很是不安。就算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误会,也不至于连家都不回吧?她早就后悔到这里来了,其实自己只不过是扭了脚,在宿舍虽然没有这里的条件好,但也不是没法过下去。但她必须承认,黎志深对自己的帮助是多么的大,是她无法报答的。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哪怕是表表心意也好。
这时,曲若水抱着膀子从外面回来了。
“太冷了,下回出门儿得带围巾了。”他连打了几喷嚏,问:“草姑娘,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哦,我喜欢在院子里读书的感觉。”
“天凉了,你还是进去吧,别再冻着了,象我这样。”他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
“没事,凯莉已经给我吃药了。”
草上花又想起黎志深来,问:“厂子里冷不冷?”
曲若水笑道:“你是怕冻着我大哥啊,放心,他的办公室暖和着呢。”
“他为什么一次都不回来呢?是不是不想见到我?”草上花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思给说出来了。
“你想多了,大哥他是太忙。他现在正整修厂房,又进了一些机器,又要培训工人,晚上应酬又多,有空的时候还要和安姑娘约会。”
“你是说黎先生和安护士……”
“是啊,他们在谈恋爱,我大哥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了。”曲若水边说边注意看草上花的反应。
草上花淡淡一笑:“他们的确挺般配的,黎先生住院是因祸得福了。我懂了,黎先生是怕安护士误会,才不敢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