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族小姑娘法吐曼，小小年纪，就死了亲娘。后来的阿妈，心肠不好，常常出些坏主意，折磨这可怜的孩子。可是，法吐曼是个顶灵巧的姑娘，不管阿妈想出多难的事情叫她做，她都能做得很出色。
阿妈挑不出法吐曼的毛病，心里越加气恨。她想：只有把这死丫头，甩得远远的，才能拔掉眼中钉！
法吐曼十五岁那年，狠毒的阿妈，就把她卖给了一个黑胡子男人，当小媳妇。彩礼银子五十两，说定三天后领人。
前门锁了，后门也锁了；上天天无路，人地地无门。可怜的法吐曼啊，像掉在陷阱里的小鹿羔儿，恐惧！忧愁！伤心！
一群白鸽在天空飞翔，法吐曼望着它们自由地拍着翅膀儿，心里很羡慕。于是，她坐在窗前，低声唱道：
白鸽儿啊白鸽儿！
我真羡慕你们；
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多好啊，
也能自由地飞翔在天空！
夜里，她梦见那群白鸽儿，飞落在床边。
“姑娘！”白鸽们说，“我们送你一点东西，请你把它做成一件衣服；当你在最危急的时候穿上它，就能远离灾难，得到自由幸福。”
说罢，白鸽们都从自己身上拔下几根羽毛，堆在法吐曼的床上。然后，它们就飞走了。
白鸽拍动翅膀的声音，惊醒了法吐曼。她睁眼一看，那堆雪白的羽毛，还堆在身边。姑娘心里欢喜，点起灯来，照着白鸽们的嘱咐，连夜做衣服。金针引彩线，巧手制仙衣；三更灯火五更鸡，赶天明做成了一件雪白轻软的羽毛衣。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第三天清早，那个黑胡子男人，拉着一匹黑骡子娶亲来了！吓得法吐曼，倒顶了门儿，躲在小屋里，不敢出来。
阿妈在门外，装出很亲热的声音，叫道：
“好女儿，快把门儿开了。”
“阿妈，让我打扮打扮吧！”
等了一会儿，阿妈问：
“好女儿！打扮好了吗？”
“阿妈！我正梳头哩！”
又等了一会儿，阿妈不耐烦了：
“法吐曼！打扮好了吧？”
“阿妈！我正洗脸哩！”
又等了一会儿，阿妈生气了：
“死丫头！还没有打扮好吗？”
“阿妈！我正穿衣裳哩！”
阿妈不愿再等了，就叫那黑胡子男人，一脚踢开房门。两个人冲进去一看，只见法吐曼，正把一件雪白闪亮的羽毛衣裳，披到身上。忽然，法吐曼变成一只白鸽儿，展开一双翅膀，“噗噜噜噜……”从门里飞出去，一直飞到天空，绕了几个圈子，就飞得看不见了……
法吐曼姑娘变成的白鸽儿，在天空里飞行了好久，落在山塬路边的一棵干丫枝树上。太阳落山了，天快黑了，她伤心地唱：
洛噜嗜！洛噜噜！
阿妈害得女儿好苦；
天阔云深无亲人，
哪里是我安身处？
唱着唱着，眼睛里的泪珠珠，就成串串儿滚下来了。
路口开茶馆儿的老阿爷，听见白鸽儿唱得那么悲伤，便也唱了一支歌儿，来安慰她：
白鹤儿啊白鹤儿，
不要伤心不要哭；
千里相逢有前缘，
你就在我家里住！
老阿爷的茶案上，放着三把水壶一金壶、铜壶和铁壶。他提过金壶，在一只白玉小盅儿里，倒满了清水，放在门口桌子上，对树上的白鸽儿说：
“小白鸽儿，来喝点水吧！”
白鸽儿飞了一整天，实在口渴了。她看这老阿爷，和和善善的，便放心飞下树来，把一盅儿清水都喝完了。忽然，她格凌凌打了个冷战；老阿爷一伸手，轻轻取下她的白羽飞衣，白鸽儿立刻又变成法吐曼姑娘了……
从此，法吐曼就在这茶馆里，帮助老阿爷做些零活。老阿爷待她，也像自己的小孙女。法吐曼心里非常快乐。
老阿爷特别嘱咐她：茶案上放的这三把水壶一一金壶是“仙壶”，铜壶是“凡壶”，铁壶是“魔壶”；给普通客人沏茶，只能使用铜壶。
有一天，法吐曼担着桶儿去打水，忽然看见，阿妈和那个黑胡子男人，走上山来。她吓得一颗心枰评直跳，慌慌张张，跑回屋里。一面找她的白羽飞衣，一面气喘吁吁地说：
“阿爷！不好了一一我的阿妈捉我来了！”
“孩子！不怕，”阿爷说，“你安安静静，坐在屋里，我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那两个人，走上山来了。
“阿爷！”他们说，“有个外乡的小姑娘，听说跑到您这搭来了，是吗？”
“我只见过一只白鸽儿，因为有坏人迫害她，才飞到我茶馆里来。”
“正是她一一她是我女儿。”阿妈说。
“正是她一一她是我媳妇。”黑胡子男人说。
“莫忙，莫忙！”阿爷笑着回答，“千里寻人，天热路长，你们一定跑得口渴了。来，先喝碗茶，有事情咱们慢慢商量。”
说着，提过那把铁壶，冲了两个盖碗茶。
盖碗茶只喝了几口，那两个人，突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下，立刻变成一对烟熏色的小鸟儿，在桌子下面乱扑腾。老阿爷举手一挥，它们都吓得“噗啦啦”飞到那棵干丫枝树上去了。
老阿爷哈哈大笑，对躲在屋里的法吐曼说：“孩子！快出来看这两个坏东西，飞到树上去了！”
法吐曼刚走出房门，树上那一对烟熏色的鸟儿，齐声噪叫：
“回去！回去！死丫头！”
“回去！回去！死丫头！”
阿爷拾了块小石头，抛出去，两只烟熏色的鸟儿，都吓得飞走了。
一会儿，法吐曼正坐在茶炉子跟前烧开水，那两只鸟儿，又飞来了：
“回去！回去！死丫头！”
“回去！回去！死丫头！”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法吐曼听着，心里烦躁不安，连忙说：
“阿爷！快把它们赶走吧！”
阿爷用一根长树枝，赶走了那两只讨厌的鸟儿。
可是，没过多久，它们又飞来了：
“回去！回去！死丫头！”
“回去！回去！死丫头！”
“阿爷！快把它们赶走吧一一吵死我了！”
这时候，老阿爷正在揉烙大饼的发面，便顺手揪下一疙瘩面，朝门外抛出去。忽然，那面团变成一只尖嘴利爪的鹞子，“嗖”的一声，向树上扑过去，吓得那对烟熏色的鸟儿，远远地飞逃而去，再也不敢来噪叫了。
直到如今，我们还能在深山野林里，看得到这种烟熏色的丑鸟儿。它们一落到树上，就大声噪叫：
“回去！回去！死丫头！”
“回去！回去！死丫头！”
鹞子最恨这种鸟儿，一听到那讨厌的叫声，就飞过来追赶它们。人们都把这种鸟儿，叫做“寻人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