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巴司巴牙日乐吉白呐（我也很高兴）。”
“请吸烟，达木嘎乌。”江锋掏出烟来递给了大伯，又为大伯点上火。“你们一起回红星？”
“不，昨天我想走回来，结果走到半路天黑了，幸亏遇到了大伯、大妈，他们留我住了一宿。”
“真谢谢您大伯！我们坐一会儿吧。”
“不了，我要回去放羊。再见！白牙日太！”
“白牙日太，那达慕见！”大伯骑着马，牵着另一只马远去了。两人转过身来，江锋这才深情地注视着孙红，好久没见面了，现在单独和她在一起，一种快意溢于言表。孙红的视线迅速离开了他，她打开袋子，捧出几只海棠来。
“海棠？”江锋高兴地伸过手来。
“等一下。”孙红掏出手绢挨个擦了起来。
“哎呀，那么干净干吗，我和马力放马那段日子几乎不洗脸。”
“你们和原始部落差不多了。”孙红笑道。江锋也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我们每个人都难忘的一段经历。”
“给你。”江锋接过海棠，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哇，真不错，买了这么多？”
“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嘛，分给大家吃。”
“你为什么不等人来接你？”江锋把袋子搭在了马背上。
“待了一个星期太无聊，我想早一点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大队的？”
“昨天下午，听说你今天回来，所以我赶来接你。公社有什么见闻？”
“听公社书记说，专家已经制定出了方案，塔拉牧场的水利工程即将开始。专家说下一步要让那条大河与乌兰河连通，不仅惠及我们大队，还要让它惠及更多的草场，让我们腾格尔草原有一个大的改观。”
“那可是一个大的工程，看来我们腾格尔草原确实要变了。”江锋显得很兴奋。
“是啊！大家都好吧？”
“都不错。”
“乌套海大队怎么样？”
“他们那儿一马平川，非常辽阔。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噢，对了，我领你去看花卉草原，你不是最喜欢风景吗？一望无际的花卉组成了花的海洋，而且乌兰河也别有一番风韵。”
孙红的双眸闪着光芒，“是啊，丁旭和郭子豪说非常美，我们一直没机会去。”
“今天我们来个旅游，走马看花如何？”
“在什么地方？”
“西边。”
孙红犹豫起来，“那儿离大队多远？”
“三十多里地。怎么，走啊，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走！”马儿奔了起来。
阵阵花香扑鼻而来，两人下马沐浴着芳馥的气息朝着一个山坡走去。他们的裤子穿过草地时发出了哗哗的声音，惊得一只只粉蝶翩舞着翅膀飞起来。很快他们来到了坡顶，眼前的景色令他们激动起来：一望无际的花海映入眼帘，弯弯曲曲的乌兰河宛如一条舞动的缎带镶嵌在花海中。
“啊，太美了！真是花的海洋，不愧叫花卉草原。乌兰河这么多的弯，真是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你觉得在这看河，与在大队南山看河有什么不同？”
“那边是大气磅礴；这边是风姿秀润。怪不得郭子豪的那篇散文写得那么好，真是有感而发。”
“不虚来这一趟吧？”江锋看着她。孙红莞尔一笑，她心中的春水又一次被他荡起层层涟漪。她弯下腰来摘了一朵红花，放在鼻边轻吸着花蕊吐出的芬芳。
空旷的芳草地上只有他和她：两个年轻的生命，两颗年轻的心。他们静静地陶醉在这无边秀色、芳香四溢的花的海洋中，尽享着两人世界的浪漫与温馨。几只彩蝶在他们头上盘旋着、飞舞着。孙红转动着脖颈看着它们，其中一只落在了她身边盛开的一朵小红花上。它的两只触角不时地探着小红花的黄色花蕊，淡蓝色的双翅一张一合地摆动着。翅的边缘是波浪形的金边，两排小白点沿着翅的边缘排列着，就像珍珠一样鲜亮，同时又透着一种神秘的色彩。孙红伸手想捉住它，可是它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孙红望着渐渐远去的蝴蝶，不禁叹道。“啊！美丽自由的蝴蝶！”
江锋站了起来，四处回望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望着他的背影，孙红陷入了沉思：她知道他对她的爱，她怀着渴望在心里接受着这份爱，但她又害怕爱，甜蜜伴随着迷茫度过两个春夏秋冬。从见到他时，十八岁的天空就多了一丝神往，青春的生命里有了动人的记忆。忽然她感到脸有些发烫，心跳也加快了，她站起身向坡下跑去。她来到河边，蹲下身来。河水闪着迷离动人的波光，为什么它显得这么美丽？原来它流淌着爱的柔情，原来它在轻轻地奏响爱情的旋律。难怪文人们发出柔情似水的赞美。弱水映照着她的脸，她看到了自己——水中一张娇好的面容。她双手沾了一下清凉的水轻轻拍在发烫的脸上，她轻转着脖颈，头发有一丝凌乱，她用湿手将其抚平，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雪花膏瓶。这是她在公社刚买的。她拧开了盖，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了脸上，一股清香散发出来。
“孙红。”江锋来到了她的身边。孙红转过头来。“你看！”只见江锋的手指间夹着一只很大的蝴蝶。
“啊，太美了！在哪儿捉的？”孙红站起身来。
“前边，那儿。”江锋指着，“给你。”孙红小心翼翼地接过蝴蝶仔细端详着，宝石蓝色的双翅上，一边一颗如钻戒般的圆环，在阳光下发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这是凤尾蝶，最漂亮的。这种蝴蝶可是蝶中珍品，一般碰不到也捉不到，你是怎么捉到的？”
“我，我是用心捉到的。”江锋望着她秋水般的眼睛说道，孙红羞红了脸静静地看着他。“你闭上眼睛好吗？”
“不！”
“你一定要闭上你的眼睛，伸出你的手来，我有东西送给你。”江锋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倔强的性格深深地吸引了她，也许这种不容抗拒的风度，是每一个少女心中追求的真正的白马王子。孙红闭上了眼睛，江锋从地上拿起一大束鲜花放在了她的手上，孙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孙红，我爱你。请你回答我，你也爱我。”一阵沉默。“你真的不了解我对你的一片痴心，你真的对我这么冷酷无情，或者说，你不敢爱我，我是一个满身缺点的人？”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孙红轻轻说道。其实她多么希望和他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可是她克制着，做着相反的回答。
“不，你要回答我！”
“以后。”
“不！孙红，我要你立刻。”江锋单膝跪地，“请你接受我对你的爱，在这茫茫草原，我跪下了我高贵的膝，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你的眼睛早已告诉我，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江锋伸出了双手期待着久已渴望的爱情的到来，孙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和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发出的声音，江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血，青春的热血如潮喷涌！时间仿佛凝固了……突然，孙红猛然清醒过来，“不，不能，不可以！”孙红用力挣脱他的双手，含着泪花一转身跑了，那束鲜花却紧紧地握在手里。
夜深人静，其他三位女生已经进入梦乡，孙红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轮月光洒入屋内。她侧了一下头，看着那束插入瓶子里的鲜花，花影映在墙上，花束被月光拉得很长。那些花中有鲜红的野百合，黄色的金丝桃，粉红的芍药，蓝色的雏菊，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花。它们的花形各不一样，有的像蝴蝶，有的像一把小扇子，有的像一个个小铃铛，有的一茎一朵花，有的一茎一串花。有的花瓣较少，只有四五个，有的则双层花瓣，密密麻麻。最动人的是那半开的花蕾，好像娇羞的少女，含情脉脉不肯吐露她的心迹，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它们的叶子也千奇百态，各不相同。有的像柳叶一样修长，有的像鹅卵一样圆润，有的对生，有的互生。“扑扑”一声响，“那只凤尾蝶？”孙红的心一收，急忙下了地。回来时她把它装进了一个玻璃罐里，上面用一块纸片盖着，她还用剪刀把纸片剪了一个通气孔。她拿起纸片，蝴蝶在里面拍打着翅膀，“睡吧，睡吧！”孙红像是对它又像是对自己。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在一条小船上，她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只能滚来滚去。人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的西南处，一场大地震在午夜时分突然袭来，短短几秒钟，摧毁了一座城，夺去了二十多万人的生命，它的震波波及草原。
“地震了！地震了！”一声喊叫划破夜空。
敏感的一下子跑了出去，有的还在睡梦中被同伴推醒，一会儿工夫，男生们个个穿着裤衩背心站在了外面。
“什么事呀，睡得好好的？”
“敌人进攻了。”
“啊！我的马呢？”马力下意识地搜寻着，猛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还没穿裤子呢。”他撒腿就往回跑。
“是地震，不能回去。”杨涛一把拽住了他。女生们也纷纷跑了出来，她们有的抱着没来得及穿的衣服，有的裹着床单。
“都出来了吗？”赵岩检查着他的牧友们。
“一个不少。”江锋答。
草场传来了笑声。
“我还以为苏修打进来了。”
“我也以为是阶级敌人来了。燕吉玛姐姐你们没感觉到地震吗？”
“没有。就是感觉到了，我们也不会跑的，蒙古包里最安全了。”
“看来蒙古包还有这么个优点——抗震，咱们折腾了半宿。”
“太狼狈了，我俩连衣服都没穿，抱着衣服跑出来了，幸亏秀春的大被套，把我们裹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