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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惜别 (一)

“小雨,还没睡呐!”老薛迈着方步从门外溜达了回来,一眼看到顾雨便顺口问了一句。

顾雨的思绪还在考虑着这段无头公案上,压根没听见老薛叫他,只是低着头一路往家里面走。

“哎?……你……”老薛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来,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算了……别吓着孩子……”

萧瑟的秋风卷过,枯黄的杂草被扑簌簌的吹动,老薛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用力裹了裹衣服,急忙跟着钻进房间里面……

老宅的一层客房是祥嫂和老薛的地方,顾雨没有多停留,直接上了三楼自己的卧室。他的房间里没有太多家具,只是摆了一张床和书桌,在墙上贴着几张NBA球星海报和家人的照片作为装饰。

这里是之前他和哥哥的婴儿房,面积不大,所以顾云一直住在隔壁的房间里,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和顾云的性格不同,顾雨一向喜静不喜动,能够有自己安静的空间看看书听听音乐,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虽然不常回来,他的房间里依然很干净利落,这要感谢祥嫂,这个勤快的主妇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不停挥动她的扫帚把每个角落都打扫一遍,即使连这些不常有人的房间也是如此。

拿起一本杂志,顾雨把它盖在头上,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挥之不去。他的情绪现在很低落,其实一直以来,父母暴毙的疑问都是他的心病,为了调查当年事发的经过,他曾几经周折先后找当年来灭火的保安以及来调查的警察探听过,所有人异口同声都是用用火不慎的原因来敷衍他。虽然理由有点儿牵强,但是顾氏夫妻的确是浴火身亡的,唯一可以说是线索的现场调查记录却意外的在一次警局失盗中不翼而飞,以至于现在他还是查不出来什么眉目。

由于顾云的脾气不好,加上又有点莽撞,顾雨的作为一直暗地进行没有告诉他。每回回到老宅,他总是有一种愧疚的感觉来拜祭父母。

“小雨?……睡了吗?”祥嫂外边敲了敲门。

“啊!没、没有!”顾雨一把将杂志甩到一边,急忙起来开门。祥嫂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小雨,有点儿事想问你。”

“您说。”

“最近,小云是不是又惹事了?今天,他回来时候我就看到他的腿……?”

“啊!……是跟别人打架打的。”顾雨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个哥哥总是惹事生非,搞得好像每个人都牵肠挂肚的。

“噢!你薛叔那里有药,回头我煎好给你拿来,晚上你检点他喝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吧?他已经在医院包扎过了,现在还打着石膏呢!”

“你们小孩子不懂,伤筋动骨不是小事儿,还是听我的比较好。”

“那行,我回头过您那里拿,您就别跑了。”

“没事的,我下午不忙……”祥嫂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没有说话。

“您?……是有事?”

“啊!……是有个小事情,你听了可别着急……”

顾雨有种不好的感觉,连忙拍拍床板示意祥嫂坐下来说,顺手把茶杯端到她的手上。

祥嫂下意识喝了一口,又发觉不对,歉意地冲顾雨笑笑把茶杯又放回了原处。

“小雨,前两天我在收拾二楼的时候,在你爸妈床底下发现了个暗格,里面有个箱子,里面有些东西应该是和他们当年的事情有点关系?……”

“什么?”顾雨忽地站了起来,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问。

“你……你别急,我以为是普通的情书一类的信件,就拆开看了看……我、我不是故意的……”祥嫂有点儿着急,结结巴巴地解释。

见状,顾雨连忙安慰她说:“没关系,这么多年了,您一直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这点小事,我们不会怨你的……”

他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又对祥嫂说道:“祥阿姨,您看是不是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些东西?”

“那?……用不用叫上小云?”

“好!我去叫他!”顾雨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一定和父母有关。

顾雨急匆匆转到隔壁,抬手推开门。“哥!醒醒!……哥!”

“干嘛?”顾云爬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问。

“祥阿姨找到些东西,可能是和爸妈有关系!”

“那就……你说什么!是什么东西?”顾云也突然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好像是些信,你最好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你扶我一把,咱们现在就去!”

顾云是个急性子,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就让顾雨搀着他跟着祥嫂下了二楼。

二楼的父母房间在走廊最里边,前边有还有两间客房,他们一起直接向尽头的主卧室走了进去。

房间里边十分整齐干净,所有东西有条不紊的各自摆放着,在显眼的位置就安放着顾氏夫妻的照片和灵位,供桌前还摆着一对蒲团,上面供着新鲜的水果和一束白菊花,香炉里边插着檀香,缭绕的青烟把整个房间沾染得满是安详宁静的味道。

两兄弟感激地冲祥嫂点点头,他们知道,这里一切都是她两夫妻亲手打理的。

祥嫂忙双手合十向灵位拜了拜,转身招呼他们说:“来!给你们爹妈上柱香吧!”

顾云、顾雨不敢怠慢,当下接过祥嫂手里的香烛点燃了三支插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爸!妈!我们来给您磕头了!”

看着两兄弟的表现,祥嫂满意地点点头。她转身从床头取过一只不大的提箱,这是个古色古香的木头盒子,上面有把手和小铜锁,但是钥匙也在上面挂着,看来像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

打开盖子,里面有几封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信笺,封皮上没有署名,但有写着地址是Q省X市G县的湖景区。

“是藏区?”兄弟俩看着信诧异地对望了一眼。按耐不住迫切的心情,顾云和顾雨分别抽出了两封信笺。

信的内容几乎一样,只有几句话:“你全家行踪已暴露,小心祝融氏的报复,如有意外可来我处……”署名是顾青山。在右下角,还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图案是一把长剑和一只利斧相交叉的圆型标记。

“顾青山?爷爷?”两个兄弟大叫了起来。第一次知道这个人,还是从小姨田月儿嘴里。据说这个孤僻的老人一个人住在远离人烟的高原上,为早就不在的奶奶看守一片不大的草场。

自从父母不在了以后,他们一直没有过这个唯一亲人的消息,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想起还有这么个爷爷的存在。

“他一定知道什么,我们应该去找他!”顾云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同意!……等你的腿好了就出发吧?”顾雨表示同意。

顾云尴尬地瞅瞅自己的伤腿,有点不好意思。“看样子你得等我一个多月……”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累赘。

其实从小就好强的顾云,一直在用放浪不羁来掩饰自己有些懦弱的个性,并不是说他胆小怕事,只不过他往往在遇事时有点儿冲动,所以造成许多他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以至于他故意用荒唐的举动来掩饰着平常的犹豫不决。

这次的麻烦也是因此而起,他一直和邻街巴老虎不太对付,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场面上做些姿态出来,但是昨晚看到这帮人嚣张跋扈地欺负自己酒吧小弟,还是忍不住动了手。他从小打架就喜欢下死手,结果,一失手把巴老虎一个小弟当场给开了瓢,自己也被一帮人红着眼睛一顿臭揍,打得一条腿骨裂受伤,如果不是接着一帮小弟们闻讯赶来,估计当时就得挂在那里了。

“哥!……你还是别再外边混了!”顾雨犹豫一下,还是又劝了一句哥哥。

“不混!不混我还能干什么!像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干爹一见就烦我,上学我又底子不好,你说我能怎么样?”

“那也不用成天在外边惹事打架呀?比如,你的酒吧就经营得很好呀!”

“酒吧?那也是靠一帮兄弟们捧起来的,单靠卖酒不做歪的邪的,你觉得会有人来吗?”

“那你……算了,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不说了,回头祥阿姨会准备伤药给你,记着喝了别倒就好了!”顾雨摇摇头,这个哥哥自己光讲道理是说不过他的。

下午无话,到了晚上祥嫂准备了不少好菜,连柜子里的茅台也开了两瓶,看来是要好好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

薛定一给兄弟俩满上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愣愣地看了他们半天不说话,后来干脆一仰脖喝了一口。

“你怎么了?有病是不是?”祥嫂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

“你少管!”老薛一脸的郁闷,又喝了一杯。

“你……把酒放下!”祥嫂赶紧抢了杯子,她感觉老公是有事,平时他喝酒总是浅酌慢饮的,从不喝快酒的。

“你!……唉!”老薛想要发作,扬扬手有颓然放了下来。扭过头对两兄弟说道:“你们过一段时间是不是会出远门?”

“啊!是呀?……薛叔你怎么知道?是祥阿姨告诉你的?……”

“我……是、是……”老薛一脸的有话又不敢说的模样。

“你简直是要急死我们!有话说,有屁放!”祥嫂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唉!……好吧!既然到这份上,我实话实说。这件事是你们爹妈告诉我的。”老薛总算说了出来。

他双手挡住弟兄俩的肩膀,不让他们站起来打断自己,又继续讲道:“其实自从十五年前我们来这里,我就见到了你们爹妈,当时我以为他们是有冤仇未报投不了胎,所以一直用了不少办法来开解他们。可是,后来发现他们其实早就已经上了生死册可以往生去了,只不过他们放不下你们两个,所以一直花钱买通了阴司鬼差拖着不上路,每年到了他们忌日的那几天,总会想办法和你们见见面的。”

“那!……那、那我们怎么没有见过他们?”顾云着急地凑到跟前问,顾雨在一旁也红了眼睛。

“你们没有法力,有没有开过阴阳眼,当然看不到了。”

“你不就是个高人吗?我们跟你学法术!……薛叔,您看……?”两兄弟马上有了主意。

“不是我不收你们,你们的命数太硬,我怕是降不住?……我早就算过,如果你们要学道的话?……嗯!得答应我一件事!”老薛看来早就有了打算,只不过一直没说。

“你们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魑魅魍魉鬼怪作乱的话,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必须下功夫收了它……这个我打听过……在我们门派里掌门真人一直有一种改天换命的办法,可以把你们的劫数换到它们身上,只是你们要多抓一些估计才行的通……”

“您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抓……?”顾雨把脖子缩了缩,轻轻说了一个“鬼”字,顾云看着脸色也开始发白。

倒是也难怪,两个人从小就知道父母离奇身亡,本来也就有些疑神疑鬼的怀疑什么鬼怪作祟,加上人还小,这几年又亲眼见过几次老薛出手,所以一直颇有些谈鬼色变的。

“当然,你们也不一定非得这么做,有些东西‘信则灵,不信则万邪不侵!’你们如果不入这行,有我在倒也不发愁这辈子安稳太平,就是……有点可惜你们的材料。”

“您意思是……我们有这个天赋?”顾雨好奇的问了一句。

老顾没理一边瞠目结舌的祥嫂,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慢慢滋了一口说道:“顾云、顾雨你们是天生的阴阳童子身,老大属阳所以脾气暴烈做事莽撞,生就的阳刚气就重!顾雨则是阳极阴生,做事沉稳有余,但是又有些内向害羞魄力不足;加上你们是双生子命数相生互补,其实是练习阴阳道术的绝佳人选……”

歇了口气,老薛把酒杯一放。“其实我在应邀来到这里就有心收你们为徒,可惜被张继昌拒绝了!他只希望你们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根本就是想把他一手打造的公司让你们来打理,所以他不愿意你们跟着我走这条路。”

“你喝多了!”祥嫂回过神来,忙打断了老薛的长篇大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吃饱了,上楼睡吧!”

随着哥俩上楼渐趋渐远,祥嫂似乎和老薛在低声争论不休,只是两兄弟满怀心事也没心思再深究了……

整整一夜,顾云和顾雨两个人谁都没睡,他们在反复考虑着薛定一晚上说的那一番话。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几乎同时开门,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几乎笑了出来,同是一对大大的熊猫眼黑黑的挂在脸上,看来都是一晚上没睡。

见到老薛,兄弟俩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要拜师。”

对于这样的决定,老薛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乎也就开始了他们的苦难之路。

第一关就是打熬身体的过程。顾氏兄弟俩已经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初长成的时候。在师父的眼里开始锻炼体魄有些稍晚了些,所以就采用了比较极端的方法,那就是……挨打!

每天早晨和晚上正当日月同辉的时候,老薛就带着两个人到院里站桩,也就是蹲马步;头顶双肩各搁一支点燃的蜡烛,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完成了之后趁着他们浑身无力酸疼的时候,老薛用根粗大的枣木杆子开始由轻到重不停击打他们四肢和后背,直到微微红肿起来以后,他们又被扔进一缸药水里面浸泡一个小时;几天过后,发现略有些抗性了就加长击打的时间……

说实话,两个人刚开始确实有些接受不了,这哪是学功夫,明明是自己上门找抽嘛!

尤其是顾云腿上有伤,老薛拆了石膏后给他敷了一种臭烘烘的药渣,又用木板把他的右腿固定住,居然一夜之间就可以活动了;但是有个极大的麻烦……就是痒!

是那种骨髓里向外的痒法,抓不能抓挠不能挠,把他整的简直死去活来,连续一个星期都是在安眠药的帮助下才可以勉强入睡。

顾雨倒是对这种草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要知道这种疗效简直是骇人听闻,才一夜的功夫就可以把骨头强行愈合,可以说这种配方如果到了市面上简直是价值连城!

“师父!”

自从开始学习的过程后,他们两个都开始称呼老薛为师父这个比较正式的称呼。

虽然还没有拜师仪式,但事实俱在,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这是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懂得感恩的道理。比起那些受人恩惠转头就忘的人来说,他们可以说对这些爱护自己的亲人们极为感激涕零,甚至还远在于从小就故去的双亲之上的那么尊敬。

“这种药效不错,是用什么材料配的?”

老薛瞟了他一眼,慢腾腾说了一句:“鸦片!蛇毒!还有蛊虫……”

“啊!……那……当我没问过……”

顾雨听了这三个名词,简直是从骨头里冒凉气,心里话:“我的老哥,祝你身体健康吧!”

这可都是要人命的玩意儿!看来想学这个药方是别指望了,起码只能自己用用,就算是成药,你还能指望药监局不会查出来里边加了毒品和蛇毒吗?

“这是给顾云的教训!以后他再打架的时候,就可以记得这几天的苦头了!”老薛闷声闷气的解释说。

“这个腹黑无良的师父大叔!”顾雨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暗骂道。

再过两天就是父母的忌日了,全家上下开始打扫院子,收拾房间。

上午,张继昌和田月儿也到了这里,一进门,小田就狠狠剜了两兄弟一眼,翻着白眼进了自己的房间。看见这个样子,张继昌悄悄的对顾云、顾雨说道:“你们两个这次可把她惹着了,赶紧去认个错!”

两个人面对面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进了房里。

“你们好大的架子?……这次我不来,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嘿嘿嘿!……小姨,我们这不是来认错了?您心眼儿不至于这么小吧?”顾云一脸赔笑的靠着小田坐下。顾雨则不像哥哥那么大胆子,只好乖乖在一边罚站。

“你给我到一边去!……这次就是你惹的祸!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善后,我和你干爹****多少心?光是伤者掩口费就掏了整整十万块,加上叫人和巴老虎说和前后就是二十几万!……嗯!你的酒吧也不用干了,我已经把它关了……”

顾云一听,立马蹦了起来。“什么?……关了!小姨,咱不带这么玩儿的,我辛辛苦苦打拼了好几年才开起来的酒吧,就这么关了?”

“是啊!怎么了?”小田把手已经搁在了他的耳朵上,看样子就要下手。

一看事情不妙,顾云连忙求饶:“行行!关了就关了,我回头乖乖上学去还不行嘛?”

“算你识相!”小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放下,又扭头看了仿佛没事人的顾雨一眼。“小雨,呵呵!你的胆子也大了啊?敢和你哥给我玩儿离家出走!”

顾雨一看冲自己来了,赶紧认错说小话。“小姨?我们也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回来、回来……看……看看,都是我们的错,你看您大人有大量,下次不敢了……不!绝没有下次了!……嘿嘿!你看……?”

“唉!真是该你们两个小子的!滚蛋吧!”

“哎!”两个人异口同声答道,一溜烟像耗子一样溜了出去。

门口就是张继昌,一出门就问弟兄俩:“过关了?”

“没事了!”俩人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我再进去看看,给你们说个情。唉!真是难为我这把老骨头啊!”张继昌故意自言自语道。随之,溜溜达达闪进了房间……

顾云神秘地拽了顾雨一把,一边走一边说:“走吧!接下来是大人时间,少儿不宜!”

“你是说……他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云肯定的点点头。

“那……感情好!以后,我们管干爹叫姨夫?还是把小姨改叫干妈?”

“随便了!……反正都是一家子,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好像还是叫干妈亲近点儿?”

“我也是这么觉得……”

兄弟俩话语声渐去渐远,张继昌和脸红红的小田从房里钻出来看了一眼,尴尬的看了看对方。

“都怪你!”小田轻轻捶打张继昌的后背。

老张一个劲傻笑,看样子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三楼房间里两兄弟正在盘膝打坐;而一旁身穿灰布道装的老薛则是把两片柳叶平放在桌上,用朱砂和符水混合成一小盘,然后左手结日君决。

只见他左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除食指外,其它四个手指指尖微向内弯,以食指第一关节念日君咒,心里存想太阳真气的运行轨迹;另用右手取过一只狼毫笔粘上一点朱砂,单掌竖立却将笔横直;原地运气凝神,渐渐默然不再有动静……

半晌,似乎是有了感觉,他立刻开始在柳叶上飞快地运笔书写一些古怪的符箓,而后他双目圆睁沉声念出一段玄蕴咒文道:“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霎那间,老薛笔走龙蛇,眼看着由符头开始迅速成型,朱砂居然一闪闪的放出红芒随笔而出,紧接着这么一路写了下来待咒文念完结束时,已经笔至符脚,旋即收功罢笔,随手将笔放在一边。

接着,他又飞快地用左手在朱砂上沾了沾,胸腹里运用罡气,沉声马步大喝“哈!”的一声在兄弟俩额头掇上了两个红印,跟着右手执起柳叶分别搁在两人眉心上边,待手慢慢放开,柳叶居然还黏在上面纹丝不动……

顾氏兄弟却似乎有了感应,原本稳稳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出汗,似乎极为痛苦又强自忍耐的样子,一直到眼看额头的红点渐渐渗入皮肉里消失不见,额头的柳叶也缓缓飘落,这才双双长出了一口浊气。

“嘘……,师父是不是已经好了?”顾云从床上下来,摸摸额头有些担心的问。

老薛点点头,笑道:“三茅祖师在上,道君保佑。你们的运气不错,这次开阴阳眼倒是蛮顺利的。”

顾雨也睁开了眼睛,不自然的摸摸头,似乎有点儿不自然。

老薛见状不由解释道:“不用担心,阴阳眼需要运功至额头时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平时你们不会总见到那些脏东西的……”听到这里,两人的脸上才渐渐由阴转晴,终于露出了一贯笑呵呵的样子。

“好了,下面我来讲讲基本的一些运用和简单的手法、咒言……”老薛趁热打铁,从怀里拿出了一对手掌大小的桃木牌,塞给两个人继续说道……

就这样,各人忙着个人的事情。两天后的上午,全家人整齐的站在院子里的灵位前,由薛定一主祭,全家依次开始上香。除了两兄弟,所有人都规规矩矩鞠了三个躬;两兄弟已经经过不少次这种仪式,见所有人都上过了香便一起上前跪在了地上。

顾雨默默祷告:“爸、妈,我们已经长大了,还拜了薛叔为师,你们不用担心了。”

顾云则在一边低着头嘟嘟囔囔,好像是一些在向爸妈埋怨说小姨欺负他的牢骚话……

一阵阴风打着转旋过众人面前,顿时所有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张继昌和田月一起叫了出来。

见到老薛给自己使眼色,顾雨连忙招呼道:“干爹!小姨!天气不好,你们和祥阿姨先回家里暖和暖和,这里我们打理就好了。”

看看直打哆嗦的田月儿,张继昌没有坚持,只是又嘱咐了几句就拉着田月儿和祥嫂回屋了。

薛定一脸色一变,厉声叫两兄弟:“快,运功开阴阳眼!”

两个人没敢怠慢,急忙就地坐下,运起腹内那一丝薄弱的真气直至额头。眼见额头红芒一闪,双眉间浮起一道红纹慢慢张开,竟是好像竖着的眼睛一样形状……

老薛也不敢怠慢,左手在眉间拂过,双眼爆出两道金光直至地上打转的旋风!

这是他独有的法门,叫做窥天诀,可以在刹那间识破妖邪的隐身法门。

他又同时反手把一张黄符抛出,仿佛有人托着一样飞向天空头顶,黄光一闪顿时把整个前院的罩在里边。

“你是自己现形……,还是我来帮你?”老薛用左手剑指逼住旋风冷笑着说道。

好像是从空气里突然冒出来一样,一个穿着长袍头戴尖帽的黑脸怪人嘿嘿怪笑着显出了身体。“原来是定一真人!怎么?还准备拿我练练你的茅山术啊?”

“戈聂!……你怎么来了?顾远亭和王茜呢?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你也来打扰?”看样子两个人是老相识。

“他们?那不是!”戈聂一指对面,树荫下显出一对夫妻正困在那里,身上各绑着一条黑烟缭绕的铁链。“两个偷跑出枉死城的冤鬼,我是来抓他们回去的!”他阴森森诡笑道。

“你!……”看老薛没有说话,可把顾云着急坏了。“你个王八蛋,给我放开他们!”说着就撸胳膊冲了上去。

戈聂没想到这个小伙子说打就打,一时间没提防竟然被一拳击中面门,顿时脑袋如同烟雾一样迸碎四散开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顾云是常打架的主儿,知道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二话没说又是一脚。

“我、我靠!”

戈聂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要说他也是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吃过这种亏。连忙双手掐诀大喊:“拘魂!索命!来!”

一对铁链张牙舞爪放开顾氏夫妇直扑顾云,远远就放出了浓烟滚滚把顾云团团围住。

顾雨一看也急了,爹妈已经是对孤魂,哥哥可不能再出事!

他跳起来就给了戈聂一巴掌,这个小子早看出来戈聂不是什么活人,压根就是个魂魄黑烟聚成的人形,除了那对铁链他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戈聂这下可气坏了,堂堂阴差被接二连三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他干脆一狠心,从怀里抽出了一只半大不大的哭丧棒,嗷嗷叫着直接奔顾雨猛打过来……

“顾雨!快用茅山令牌!”老薛一见,吓得连忙一边往过跑,一边冲顾雨喊道。他原本抱着试试这两个孩子的悟性的想法,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说顾云正和铁链玩着捉迷藏,忽听到老薛喊令牌,他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到手的茅山拘魔令,于是马上掏出那个桃木的牌子大声喊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我真身!”

净身神咒一出口,桃木令牌旋即脱离他的右手滴溜溜在半空打转,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铁链却猛地一滞落地,周围黑烟顿时四散开来。

顾雨也祭出令牌,却使出了刚刚学会的月君决,就见他左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除无名指外,其它四个手指指尖微向内弯,以无名指第一关节念月君咒:“月魄靉靆,芬艳翳寥。宛延灵兰,郁华结翘。淳金清莹,炅容素标。唵刻钦律,渠哼昭鉴。唵!明罗钵罗,娑婆萨诃。”

心中存想太阴真气化入,咬破舌尖血一口喷出……

戈聂一个跟斗栽倒在地,全身打颤,突然砰地一声化作数道黑烟四散,远远只有一声声的咆哮传了回来:“你们等着我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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