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蒙蒙胧胧感觉到身子忽冷忽热,随后又有人喂自己喝苦涩的药汁,还有嗡嗡的说话声。在感觉到一只温暖带着些薄茧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后,她又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凌然再次有意识时,四周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迎入眼帘的却是残破的屋顶,她甚至还能从瓦缝中窥见暗沉的天空,还有一两颗淡淡的小星星。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头打量四周,却是一间很是破旧的庙宇。斑驳的柱子,坍塌的佛像,还有己经烂掉却被人用稻草塞住的残窗。
忽然目光里出现一张孰悉的脸,她心中一震,“秋实?”接着便是一声痛呼。原来她太过急切,想要起来,却忘了身上的伤。
凌然的动静并不大,却还是惊醒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人儿。只见那人眨了下迷茫的眼睛,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见凌然虽醒了过来,却皱着眉头,神情痛楚。
他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的道:“你醒了,醒了就好,不然我就白受累了,”说着倒了碗水看向凌然:“要喝水吗?”
凌然出神的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与林秋实长得有八分像的人不知觉的点了下头。
林知秋皱了皱眉,半扶着她喝了些水后,又坐回那张破旧的木桌旁。他清了清喉咙道:“如今你醒了我就和你算下帐,我冒雨背了你一夜,算你二十两银子;请大夫给你瞧病算上抓药是十两银子,我们一家帮你熬药照顾你就算十两银子好了,加起来一共四十两银子。结了帐你就可以走了。”
凌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人不是林秋实。她打量了他一下,白晳的皮肤,纤长的眉,大而黑的双目,闪着坚毅的神光;薄厚适中的红唇紧抿着,昭示着其主人的不悦心情。
他的一头黑发只是用根灰布条扎起,没有戴任何饰品,身上穿着破旧的蓝布衣。让她惊异的是这人竟是作女子装扮,莫非这位长的很像林秋实的人竟是个女子?
实在无法想像林秋实扮成女子的模样,不过这人的装扮看着竟是那样的和谐,没有一点的违和感,就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样。
凌然心底莫名的有些失落,“你是谁?”
林知秋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我叫林知秋,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林知秋?不但人长得像,就连名字也重了两个字。林秋实,林知秋,都姓林,也都有个秋字。这是个意外,还是说他们之间确有渊源?
林知秋见她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气得捶了下桌子,“别以为装听不见就可以赖帐,我告诉你,没门!如果你敢赖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然见她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好笑,正要说话,外间却传来一道沙哑低缓的声音。
“秋儿,你在跟谁说话?那位小姐可退烧了没有?”话落,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林知秋看见来人站起身来道:“爹爹,吵醒你了吗?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没事,也该起来熬药了。”中年男子说着见凌然已经醒了忙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关怀,凌然心中微动,“我很好,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男子道:“小姐可还记得两天前在小镜镇的客栈,您曾让手下赠于某银两之事?”
凌然恍然,“原来是你。”接着又疑惑道:“莫非这里是小镜镇?”
林知秋冷哼一声道:“你当我是神仙啊,一个晚上背着你能走那么远的路。”
“秋儿不得无礼,”男子轻斥道。接着他告诉凌然此处是太常县的郊外破庙,又说了他们的事。
原来男子姓凌名远,是丰州一林姓商人的正夫。因地龙翻身,林家所有的商铺皆被毁坏殆尽,整个丰州的人十不存三,而他们一家因要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所以侥幸逃过一劫。只是也因此他们随身并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帮人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几百两银子,而这些银子在出了丰州没多久也被小偷给偷走了。
面对此等境况,凌远与妻主商议,把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又变卖了所有的首饰。只是因为天灾,物价涨得厉害,特别是吃食方面更是贵得离谱。再加上林家主的几个侧夫吃不得苦,所有吃用尽挑好的,所以他们的银子没用多久就所剩无几了。
就在半月前,林家主丢下大爷二爷、儿子,带着剩余的银两和她的三侧夫跑了。没几天,那位二爷也投奔娘家去了。独留凌远带着儿子无处可去,因为他娘家也是安州人,地震之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凌远无耐之下只好带着儿子向南方去,据说在那边讨生活比较容易。只是前几天被几个流民抢了他们的包裹,虽然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个铜板,但也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林知秋因为不甘心,便独自一人去追讨。凌远等了又等,不见他回来,而此时他们身无分文,只能到客栈讨要些剩菜剩饭。
然而他们孤儿寡夫的,讨要来的饭菜都被那些流民抢去了,根本吃不到什么。凌远是大人还好些,他的小儿子才八岁,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经受得住,没两天就饿得晕了过去,这才有了小镜镇客栈那一幕。
他们用凌然给的银子买了些吃的东西后,便搭乘一辆牛车寻找林知秋,而林知秋则在回去的路上救了凌然。
凌远说完事情的经过,便听到左侧的暗室内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便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寒儿醒了,快来见过凌小姐。”凌远拉过小男孩,为他整了整衣服。又向凌然介绍道:“这就是我那小儿子林知寒。”
凌然见男孩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的朝自己见礼,可见家教很好。再看那张苍白的小脸,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青翠欲滴的玉环递给他,“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快拿着。”
林知寒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家爹爹,凌远犹豫了一下,见凌然眼神坚定,神情淡然,便迟疑着点了下头。
林知寒这才上前两步,接过了玉环,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起来放好。
凌远摸摸小儿子的头朝林知秋吩咐道:“爹去做饭,你在这儿陪着凌小姐。‘然后又对凌然说:“凌小姐有什么事,直管让秋儿去做就好。”
凌然看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某人一眼,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