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病了!”傅潋芸话里头裹着浓浓的疲惫感,平素温婉的声音里头挟了丝沙哑的无力之气。
昨儿个晚上陆晟清才来说了,今儿个傅潋芸又打了电话过来,不知道木木到底怎样了,“严重吗,是手上的伤口没处理好吗?”
傅潋芸那头一声重重的叹息,再说话时声音又暗哑了许多,浓重的担忧又盛了几分,“不是,是反反复复发着烧,现在烧得迷糊了,嘴里头一直喊着妈咪呢……”
叶芷薪才安下的心复又揪了起来,“怎么一下病这么重了,是受凉了吗?”
“没缘由的……”傅潋芸声音又沉重了许多,言语有一丝滞涩,“你……来看看他吧,兴许你来了,木木就好了……”
如此事务,本是毫末世情,比不得千军万马里的惊心动魄,比不得颠沛流离里的人情冷暖,比不得民族沦丧里的死生大义,甚至及不得相思两茫茫的绵长情意……可就是这毫末世情,轻薄如蛛丝般,却逼着叶芷薪进退两难,取舍不得了!
“既是病着,就该好好看医生,好好照顾着,木木身体底子好,会没事的了!”叶芷薪淡淡地回着,言语里头掩下了纠结担心的杂绪了。
傅潋芸却是一下话语又沉重了几分,“现下医院都查不出缘由,也无从对症下药了……我知道先前是我莽撞了……”顿了顿话语,傅潋芸话语清晰了几分,“只要你回来看看木木,我……愿意离开,往后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了!”
叶芷薪没想到现下这时刻,傅潋芸竟还用着小心思编排她,往常也是跟她说清楚了的,自己的离开是为着成全,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不让自个那份无知的情执继续不悟下去了,如今自己又怎会拿着木木的安危来作为谈价的筹码呢?
“你误会了,我没个要挟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是医生,哪里能是治病的良药呀,你在他身边好好照顾着,亲生母子,是血脉连着心的,木木能体悟你的心意,会好起来的!”叶芷薪尽量压缓自个的语气,不让傅潋芸瞧出自己的情绪起伏,再给她压上负担了。她本该是蕙质兰心,只是一朝起了执念,连了欲望,就起了凌厉迫人的杀伐气了,只是过后月下无人时她心里如何想法却又是不得而知了。
傅潋芸听着却是长久未语,末了才起一声低叹,“过往三年终究是错过了,血脉之系到底是敌不过朝夕相伴的情意,现下木木心头连着的怕是你了,我也不是个蛮缠的人,也得顾着木木的感受,往常是我……对不起了……”低吟中一丝疲累柔弱之气尽显,如同磅礴大雨下病梅枝头一抹弱红,终是受不住狂暴的雨势,柔弱的花瓣贴着细瘦枯枝,艳红一点点颓败开去。
“你也不必想那些了,好好收敛心神仔细照顾着木木吧!”叶芷薪低声说着。
“木木到底与你亲厚,你当真是不愿意来瞧上他一眼吗?”傅潋芸语气里头融了丝焦急,还暗含了些许责备在里头,是要控诉自己的薄情吗,呵呵,她倒是真会拿帽子扣她了,叶芷薪心里琢磨着,现下傅潋芸病急乱投医,做出些伏低的可怜之态,且不说自个真不是治病良方,往后了说,木木病好了,自己还真能拿着傅潋芸今儿说的话胁迫她不成,平白又让自个搅和进去了,何必呢!
况且如果真要是能帮得上,陆父陆母不会不来个信的,傅潋芸是高看自己了,“我在老家陪着我爸妈,去不了,你也别拿着自个心意随意编排我了,有些名头你担不起我更担不起!好好照顾木木,再见了!”叶芷薪淡淡地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转身瞧见母亲眼眸里沁着浓重的担忧,瞧着自己,叶芷薪堪堪收了杂乱的心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个都觉着暖融如三月**,想是母亲也觉不出异样了吧,“没什么要紧事的!”
哪里知道母亲担忧的神情未褪去多少,嘴角也有些僵硬,“你是大了心思越发重了,就爱敷衍我了,与晟清分开那么大的事都瞒得实,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了!”
“妈,是木木病了,他亲身妈妈想我去看看,可我想着是不能去搀和了,就回绝了!”一味欺瞒着,也是会增加些母亲心头的猜疑和负累,不如说开了的好。
“哎,那个孩子病了,论理你是该去看看的,他到底是喊你一声妈的,去年那会见着一回,他都会冲着我喊外婆了,若是你的孩子该多好啊!”母亲幽幽地开口说道。
“别看了,断了个干净,丫头也好再找人了,何必死吊着那家人了!”父亲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生生吓了母亲一跳,只是话语里头对着陆家是有些不满的恼意在里头,到底是护犊子的了!
母亲眉眼间流过丝暗淡的神色,轻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糯米去了,父亲走了过来,“丫头,往后回来了也好,有些好饭好菜也能给你留着,你安下心,别老自个往心头添不痛快啊!”
一丝丝暖意漫进心里,叶芷薪低低地点了点头。
陪着母亲准备糯米藕的时候,母亲眉眼间的愁绪散开了些,“薪薪,我也没些责怪的意思的,只是可怜那个孩子罢了,到底是小,由着你们安排了,全然没顾着他自个的意愿了,他是腻着你叫了三年多的妈了,现下生要分开,那痛对你也定然不好受得,我也是担心你呀!”
一番话下来,深深激起了叶芷薪心里头对木木浓浓的愧疚和不舍了,前头虽也想过木木的心思,可到底还是依着自个的想法安排他了,全然未问过他的意思,也是欺他年幼了……
“妈,我是舍不得木木的……”叶芷薪声音里蒙了层涩意,“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她的生母回来了,我要是还硬霸着他,往后他会怪我的!”
“唉,这事总是圆不全了!已经是这样了,也别多想了……”
“嗯!”叶芷薪轻轻点了点头。
晚间陪着父亲喝了盅酒,聊了些闲事,一家三口吃着也是和乐融融,吃完饭母亲又细细装了许多自己明儿要带走的糯米糖藕,还收了许多晒干的虾仁,说是煮汤搭菜都好,鲜香可口的,叶芷薪在一旁瞧着母亲操劳忙碌的背影,心头的无奈和愧疚又深刻了几分,在他们这个年岁很多人早已是含饴弄孙享天伦去了,偏是他们还陪着自己操持,是负他们良多了,眼泪都经不住漫上眼眶,沐淼淼说自己是年岁越大,越发没了做戏的本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世事终究是全不了自己一颗疲累的心呀……
晚上睡在自己房间里头,听着外头静悄悄一片,偶尔响些虫鸣,却越发有“鸟鸣山更幽”的意思了,这个点在S市还是熙攘喧嚣的时候,这里已是万籁俱静,顺了日落而息的亘古习惯了,也到底是这样一份宁静才适合自己的,在热闹里头自己总也是不自在!
早上起来的时候比着自己往常起的点早了些了,可母亲到底还是已经起来把早饭备下了,父亲也在等着自己了,母亲瞧见自己起床,还念叨着,“难得回来,该多睡会儿,不用起个大早的!”
倒叫叶芷薪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该是自己起来给他们准备早饭才是,反而是让他们等着自己了。
吃完饭,母亲又是一番叮嘱,自然是路上小心些了,在外多注意身体了,往常是每回一次就念叨一次,叶芷薪初时还有些腻烦的意思,现下是格外珍惜这念叨了,仔仔细细地听着,一一点头应着。
临出门了,母亲还不忘站在门口瞧着自己走远,父亲则替自己拎着箱子陪着自己去了车站,虽是走远了,还是能细细体悟到母亲一份担忧和不舍的目光,细密的亲情便是在这简单的一个眸光一个动作之间尽显了出来,密密实实地缚了自己,压在心头分外沉重,却也是得了一份稳固的自在了,毕竟是走得再远也有了个容得下自己的地儿了!
回S城的路上,叶芷薪心头放不下木木,就给陆母去了个电话,若是还发着烧,她也是要去看看了,陆母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不似往日温婉和润,透了丝暗哑的倦意,“薪薪,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伯母,我听说木木病了,现下好些了吗?”叶芷薪低声问着。
“唉,昨日下午用了药,晚上好些了,今儿个一早烧又起来了,现下正用着冰贴退烧,身子烧着,胃口也不好,这两日折腾下来,瞧着都瘦了许多,我和伯父瞧着甚是心疼呀……”陆母暗哑的声音里裹了丝倦意和无奈。
“怎会病这么重呀,我一会儿回了S市就去瞧瞧木木!”叶芷薪有些担忧地说着。
“哎,木木念着你,你要能来兴许他的病就去了大半了!”陆母话语里透出些笑意,只是到底裹着倦意,笑意里头少了些自在和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