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寒堰对令清漪来说的确不容易应对,毕竟眼下身在皇宫,这里的一花一木、一人一事赫寒堰都比她熟悉,就算赫寒堰存心骗她、戏她,她能够还手的机会也很小。
何况令清漪也不知道若是赫寒堰再次说出关于派系斗争之类的言论,她该如何应对。
刚才在永昌公主面前,她对永昌公主的倾斜已经非常明显了。
赫寒堰大概也能看出来。
若果真如此,她倒当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么想着,令清漪心底忽地悬了一悬。
正巧,赫寒堰却看了看令清漪,忽而低下头与她视线平行:“你怕我?”
赫寒堰的声音轻柔,听上去并不具备威胁性,却无意中透露出不言而喻的庄重威严。
令清漪平心静气道:“三皇子很喜欢以威慑服人么?”
赫寒堰微微一笑:“你一口一个三皇子,我不习惯,唤我阿堰即可。”
令清漪道:“如此岂不坏了规矩?清漪虽是一介民女,却也不敢如此放肆。”
赫寒堰道:“你坏的规矩又岂止这一个?”
令清漪道:“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忽地被赫寒堰拦腰搂住,顺势搂着转了身,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人在看,配合我。”
赫寒堰神色略微严肃,令清漪一时不敢动,视线穿过赫寒堰的肩膀朝四周看,却没有一个人影。
四周安静极了,唯有寒风刮着枯枝的发出轻微嗦嗦声。
“想不到三皇子也爱开这样的玩笑,”令清漪只觉额头冒汗,赫寒堰距离她实在太近。这距离,似乎已经超过了男女之间正常接触的许可范围。
然而赫寒堰毫无所觉,只警惕地看着周围,隔了半晌才道:“宫中皆耳目,说话务必小心。”
令清漪微恼:“纵然耳目在侧,映入眼帘的只怕也是三皇子不顾礼数强行搂抱民女,至于三皇子是否向民女传授了何等机密,大概便无人可知了。”
赫寒堰伸出手,令清漪只见赫寒堰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身子往后躲,赫寒堰的手却已经径直来到了令清漪的脸跟前,轻轻刮了令清漪的鼻尖。
“三皇子正是这样放任不羁,在御园想搂抱女子便搂抱女子,想风花雪月便风花雪月。”赫寒堰悠然自得的说着,脸上毫无轻浮的表情,眼神也无丝毫下作,只是在这一本正经的表情下,他偏偏能说出这样让人气极的话来。
令清漪只觉得赫寒堰无赖至极,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的解释,想抽身而去。
不料赫寒堰搂着她的手仍未放松,令清漪根本动惮不得。
令清漪一恼,索性不再理会赫寒堰,只偏过头去。
赫寒堰好整以暇地把目光落在令清漪身上道:“你生气了?”
令清漪两眼平视前方,看也不看赫寒堰,只冷冷道:“民女不敢。”
赫寒堰沉默一阵,隔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我在宫中危机四伏,所到之处需十二分谨慎小心,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令小姐海涵。”
令清漪奇怪地看了赫寒堰一眼:“没想到三皇子也会跟我道歉?”
赫寒堰微微一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令清漪:“一直想着要还给你,今日赶得正巧。”
令清漪拿过来一看,竟是那日赫寒堰受伤,突然闯入到她闺房,她为赫寒堰包扎伤口用的绢子。
“你扔掉就可以,这样的绢子我还有很多。”令清漪说道。
赫寒堰正要说话,远远地却听一女子柔声道:“三爷!臣妾等候你多时了!”
令清漪一惊,迅速挣脱赫寒堰的怀抱,急急地整理了头发和衣饰。
心下已是大窘,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人看见呢?
而且来人很顺畅地唤她为赫寒堰为三爷,定是他近身之人,关系匪浅。
来得如此巧合,岂不是将赫寒堰搂她入怀的场面统统看去了!
赫寒堰这个人,果然是碰到他就没有好事吗?
令清漪默默吁了一口气,再看赫寒堰,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方才将她搂入怀中的又邪又坏的模样顷刻间已烟消云散。
令清漪忍不住在心里把赫寒堰掐了一百遍。
再循声望去,一衣着华贵的美貌女子由远及近而来,那女子梳着宫廷妃嫔发髻,翡翠镶金宫花陪着红宝石流苏将她衬托得愈发高贵艳丽。
施了精致脂粉的脸庞一丝不苟地微笑着,走路的姿势也不差分毫,不到百米的距离,就这样盈盈施步,怎能不让人感叹天仙下凡。
宫中贵女众多,令清漪虽知其这样装扮的女子定然身份斐然,却不知其为何人。
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失礼,的确让人沮丧。
再看赫寒堰,见到这女子却一点也不惊奇,似正在意料之中。
而那女子也根本不避嫌,径直走到赫寒堰跟前,看也不看令清漪,便伸手整了整赫寒堰衣冠前的络带,柔声软笑道:“我想着公主的宫外种了几株迎春,不知道开没开,便从东湖那边过来瞧瞧,正巧赶上三爷出来。三爷可代我向公主问了好?”
赫寒堰神色清冽,微微一笑:“公主一向器重你,今日还对你赞不绝口,只是近来忙碌,无限分身,改日你再去请见。”
女子俯首福了一福,恭顺道:“是。”
顿了顿,女子眉眼上瞧,落在令清漪身上,道:“这位是……?”
赫寒堰迟疑片刻,还是道:“这位是公主今日宣见的令清漪小姐。”
令清漪还未说话,那女子便先一步走向前来,软软地拂了拂令清漪的手臂,亲切地道:“令小姐果然如花美貌,今日见了,姐姐我也自愧不如呢。”
赫寒堰在一旁道:“这是我的妾室西越琴夫人。”
“叫我琴姐姐就好。”西越琴微笑着,态度和蔼可亲。
令清漪依礼向琴夫人下拜道:“民女不知王妃亲临,请恕民女不恭之罪。”
琴夫人依然态度和蔼,笑容可掬:“快别这样,我不过是三爷的侧室罢了。这话若是让王妃娘娘听见,我可要被罚了。”
赫寒堰道:“改日你们再谈吧,我还有事,要先回去。”
令清漪便行礼恭送。
看赫寒堰和西越琴的身影越走越远,令清漪忽地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方才见到西越琴时悬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对西越琴,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如此紧张呢?
虽然西越琴和态度和蔼可亲,毫无宫廷贵妇的架子,反而周身都散发与她身份和教养相符合的礼节和气度。
可西越琴越是这般平易近人,她却越发觉得不安。
赫寒堰搂抱她的场景,西越琴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夫君就在近来与其他女子举止亲密,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虽然西越琴竭力保持平静和亲切,但是同为女人,令清漪能感受到西越琴构筑的针对她的防线和警惕心。
令清漪只觉得额前凉沁沁的。
这庄严肃穆的皇宫,顷刻也变得沉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