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佩刀齐柄没入一名敌人的胸膛，周翊眯着血红的眼睛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使劲往前推，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一路撞翻了数名敌军。紧随其后的骁骑一拥而上，十几道刀光起落间，那几个被撞翻的南军化作一滩碎肉。
周翊重重地将战刀砍在一名南军的肩膀上，锋利的刀锋势如破竹，一直砍到那人的胸腹才堪堪停住。浑身血红的周翊从向两侧翻倒的尸体中缓缓抽出战刀，虽然穿着粗气，但是如狼一般的眼神扫过面前不敢冲上来的敌军，“骁骑！”
“向前！”一呼百应。
周翊双腿在地上猛地一弹，狠狠撞进了敌群之中。一路鲜血喷洒，残肢断臂不断飞起，后面的骁骑誓死相随，本来就不多的南军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只要再冲击一下，周翊率领的骁骑就能冲到城门！
“叮！”，战刀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周翊手中的佩刀终于不堪重负地折断。“父亲给的什么破刀啊！”，都这个时候了周大公子还有兴致开玩笑，他直接将断刀扎进对面敌人的脖子里。不顾从敌人劲动脉喷射而出的鲜血，周翊头也不回地喊道：“刀来！”
身后的骁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里的战刀递上，然后又从地上捡了一把战刀。
抓住刺来的一柄长矛，周翊的战刀顺着木杆削了下去，先削断了那人的手指，再将那人华丽的腰斩。黏糊糊的鲜血瞬间包裹了周翊全身，让周翊的眼睛不可避免地被阻挡。
就在这时，一柄战斧破空而来，直取周翊面门。如果这一斧子砍实了，周翊那聪明漂亮的脑袋也得一分为二。更关键的是，现在周翊的眼睛被鲜血迷住，看不见来袭的斧子；城墙上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周翊也听不到战斧砍来的破空声！
“少将军！”身边的一名骁骑向前一跃，那柄战斧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背上。就算骁骑的铠甲精良，但是面对战斧这样的重武器还是不能抵挡。
鲜血再一次喷洒在周翊的铠甲上，那名骁骑只来及看一眼周翊，把自己的战刀递给他，然后当场阵亡。
没有豪言壮语，更没有什么“将生的希望留给你”这样的废话，但是这名骁骑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袍泽，什么叫生死依托。
好不容易再睁开眼睛的周翊接下袍泽的战刀，满是血色的双眸中射出令人胆寒的杀气。他双手各持一刀，刀光如轮飞转，带起一蓬蓬鲜血和一块块碎肉。
“杀！”周翊一刀捅进面前敌人的嘴中，狠狠一脚将还在抽搐的尸体踹开。周翊感觉眼前压力一空，再仔细一看，自己与城门之间，只有几队持盾武士了。
“骁骑！”周翊再一次喊出了战号。
身后传来满是血腥气的回答，“向前！”
“嘭！”周翊就像一根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然弹出，狠狠撞在了一面盾牌上。周翊虽然身体灵活，但是一身肌肉、骨骼粗壮的他也是很重，在他全力冲击之下，力量可想而知。
仗着自己铠甲坚固，周翊用自己宽厚的肩膀直接将那名持盾武士撞翻。在周围几柄战刀落下前，周翊身子一低，两柄战刀几乎是贴着地面扫过，血光闪动之间，十数条小腿被斩断，周翊身边的敌人就像花瓣绽放一样惨叫倒地。只不过，这一朵杀伐之花的花蕊就是血透铠甲的周翊，而这朵花的颜色，是无比妖艳的血红。
周翊双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高高跃起，两手战刀就像闪电般急速掠过，两道血柱伴着人头飞起。战刀疯狂地劈砍捅刺，周翊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硬生生在守军中捅出一条血路。
后面的骁骑紧紧跟上，从周翊刚才打开的缺口中潮水般涌入。他们健壮的身体，凌厉的刀法，默契的配合在这近身厮杀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不一会，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来不及渗入城墙的鲜血成为他们战力的最好证明！
终于杀出来了！
周翊深深地呼吸两下，那充满血腥气息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胸腔，点燃了无穷无尽的战意。
一个个血红的身影冲下城墙，终于打开了那道阻挡自己袍泽的城门。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胜利的天平又向骁骑倾斜了几分。
周翊剧烈的喘息着，对着城外跃马而来的骁骑挥挥手，然后转身又对着赶来支援城门的南军极其得意地竖起了中指。
凌天羽刚才看到城墙上的袍泽一个个倒下，目眦欲裂。他一马当先，手持马槊冲进城内。菱形的破甲槊头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一般刺穿一一名南军士兵，韧性十足的槊杆一弯一弹，刚才还挂在槊头上的士兵在惨叫声中被谭飞了出去，洒出一道血线，宛如给东升的旭日添上一道鲜艳的朝霞。
骁骑的马槊战刀卷起一道狂澜，对着惊慌失措的南军汹涌冲去。奔驰的战马将敌人撞得筋断骨折，昂贵的马槊将敌人的身体刺穿，锋利的战刀将敌人的头颅斩下…………
增援城门的南军被狂暴冲来的骁骑无情捅穿，原本拥挤的步兵阵眨眼间就变成了血肉碎块。倒伏相叠的尸体铺满了路面，骁骑奔驰踩过，只留下一地血肉模糊。
桐康城不大，骑兵刚刚把速度提起来就冲到路的尽头了。巷战中没有速度的骑兵反而会变成步兵的猎物。就算是骁骑，骑在马上面对七八杆刺来的长矛也只有被捅下马来的下场。
“下马！”周翊大声命令道，“小梅花阵突进！骁骑！！”
“向前！”有了城外袍泽的加入，骁骑的战号都响亮了几分。
骁骑顺着青石板街向城内杀去，五人组成的小梅花阵片片展开，几个小梅花阵反向一转，又组成一个大梅花阵。就像是一个不停运作的绞肉机，冲进去的南军士兵全部被绞碎。
周翊这次并没有冲在最前面，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要能带队冲锋，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更应该能指挥若定，让自己的士兵发挥出更强大的战力。
一个南军士兵冲上来，手中战刀高高劈下，目标就是一名骁骑。只不过南军士兵只感觉自己的目标向左侧一闪，自己的战刀就劈到了空处。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刀光一闪，随机感觉天旋地转。等视线稳定时，他看见一具无头身体依然站立，鲜血像喷泉一样飞起好高，那具身体是如此的熟悉。
“进！”周翊高声下令。
最前面的骁骑向两边一闪，露出了身后强壮的盾牌手。整排的盾牌手沉肩一撞，将面前的敌军齐齐撞飞，一片刀光闪动，一蓬蓬的血花溅起。
后面的南军正要冲上，一排长矛又突兀地从盾墙后面刺出，将刚刚举起战刀的南军捅得肚破肠流。
撞，刺，撞，刺……骁骑简单而精准地用这一方法将南军逼得步步后退，留下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
骁骑踏着南军破碎的尸体不断地向城中挺近，他们的精锐程度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很多骁骑都已经受伤，但是缺胳膊少腿之类的重伤几乎没有，当场阵亡的更少。
骁骑坚定地前进，走到一个路口时突然从两侧射来数十支弓箭。十几名骁骑当即中箭倒地，骁骑没有慌乱，盾牌手立即向前一步，竖盾蹲下。一层层的盾牌瞬间就组成了三道盾墙，“叮叮”，骁骑从容地聆听着金属撞击和摩擦的声音，将受伤的袍泽拉回去，然后保持着盾墙慢慢退回街角。
周翊对着柳杨招招手，“带三十个人上房顶，和我走！天羽去右边！”
沿着连成一片的房顶一路小跑，远远看见一群南军弓箭手正在放箭。周翊冷冷一笑，慢慢潜行到屋顶边缘，狂奔几步高高跃起。手中战刀宛如雷霆斩下，血雨还没落尽，刀锋又稳稳地送进了另一名弓箭手的心脏。
随后的骁骑纷纷越下，手中战刀泼出一片血光。弓箭手只有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怎么可能是凶悍骁骑的对手，不一会就横尸遍地，能站着的人全都是骁骑了。
周翊一刀刺进一名南军伤兵的脖子，手腕顺势一旋，喷溅而出的鲜血给周翊原本就是一片血红的铠甲增添上一摸触目惊心的色彩。
周翊抹了一把满脸的鲜血，下令道：“五人一组，我要求每一屋每一房地清剿！”
……
两个时辰后，凌天羽摘下自己蓄满鲜血的头盔，对着正在休息的周翊说道：“少将军，桐康城全部拿下。”
“我们”，周翊的语气干涩，“还有多少兄弟？”
“短时间内能再次战斗的还有七百多一点”，凌天羽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阵亡近两百。具体的数字等一会就能出来。”
周翊默然，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身边骁骑的手里接过水囊，咕嘟咕嘟地猛灌一大口。其实周翊很想喝烈酒，因为那火辣辣的感觉可以暂时掩盖心中的悲痛。但是战时滴酒不沾是周翊的原则，也是一个为将者最基本的自律。
“少将军”，凌天羽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侍元帅都做不到这样。”
周翊轻轻摇头，只是问道：“有多少俘虏？”
“六百多吧。”
周翊冷静到极致地说道：“一个不留。所有的首级堆在西城门。”
“少将军”，凌天羽惊呆了，“……杀降不祥……”
周翊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你有足够的兵力看守？你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挡我兵锋者，死。”
凌天羽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转身走开了。
周翊的眼神有些迷离，自己杀降，看起来是为了立威，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保？进入蔡州以来，自己每战必与，杀敌盈野。每一项军功都是够自己连跳几级的大功，就算是父亲也压不住。算上自己的身份、财富，谁不眼红？与其让别人像疯狗一样地攻击，还不如自己找点不大不小的错误，堵住那些人的嘴。
“少将军”，身边一个骁骑看了周翊，欲言又止。
“嗯？”，周翊扭头看看他，“你们都是我父亲训练出来的，应该把我当兄弟。有事说话。”
那名骁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兄弟们的尸首……能不能带回去？”
周翊奇怪地看着他，骁骑这些人都是从血水里滚过来的，“青山处处埋忠骨”的道理应该早就看透了，怎么会提这个要求？
“少将军”，那名骁骑很紧张，“以前为了不拖累其他兄弟打仗，我们都是死哪埋哪。但是这仗虽然打得漂亮，却是我们骁骑伤亡最大的一次。”
周翊把水递给他，“慢慢说。”
这个骁骑的眼圈泛红，此时所有的骁骑都看了过来。“少将军，可以的话，兄弟们能不能躺在一起？下去了也能在一起喝杯老酒……”那名骁骑终于说完。
“我答应你们！”，周翊有些激动，“我会建一座大的陵园！”
在骁骑们惊讶的目光中，周翊扯下一面骁骑的战旗，小心的覆盖在一名骁骑的遗体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连伤员都挣扎着站起来，“礼！”，一个庄重的军礼！
这是战旗裹尸！军中最高礼节！不是什么人战死之后都能享受战旗裹尸的殊荣！
耳畔，是周翊坚定的声音：“骁骑持战旗而来，亦当披战旗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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