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爷有些头晕。这一天的事,千头万绪,云里雾里,让他对看不清这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问对五娘有情,对子女有爱,对金玉霞颇多亏待。刘双全却对他一通数落,说他无情无义。让他自去想想为什么日常子女有病故意不请他刘双全,明知故犯的只找那招摇撞骗的柳药棍子?再想想有人想让胜仪昏睡是为了什么。
是的,胜仪不是爱哭的小娃娃,有人会不愿被吵闹而下昏睡药要她安静,那么让她昏睡是为了什么呢?他坐在金玉霞榻前,看着她姣美的脸。会是她么?她真的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么?
应该不是她吧!让胜仪昏睡,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也许是刁奴觉得伺候主子太累,私自下的药?也有可能是奶娘想抹黑玉霞?
他思绪千转。
叶胜仪走到了近前,轻轻道,“爹,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家里一团和气。不好的就在我粗鄙野性难驯。我只求你不将我和金姨娘放在一起,另找谁管教都好。我反正是要嫁出去的,你一定要她管教我是何原因?”
叶胜仪一向直爽,就直爽表态了。
这里本不是她家,叶老爷不是她的父亲,金姨娘也不是她的继母。他们有何瓜葛?如若真的不同意她离开这虎狼之地,她便去领着衣姐儿的弟弟出去,在外面靠自己双手生活,总还有可能遇上像刘医正和顾七这样的人,怎么都比在这家里等着被**和谋害强。
叶老爷沉吟良久,无力道,“罢了,你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就动身去庄上看胜寒,我也去给你请个教养嬷嬷。”
叶胜仪心下甚喜,却丝毫不乱,“教养嬷嬷金姨娘找的我可不放心。”
“她哪里请的动教养嬷嬷!”女儿疑心已到了如此地步,强求她和金姨娘在一起也是难家庭和睦。“金姨娘出身风尘,正经的教养嬷嬷哪会跟她搭腔。我亲自去找,你放心吧。”
叶胜仪点点头,“我的奶娘,丫鬟侍宝还有捧珍我都要带上。”
“都随你。去吧。”叶老爷沉重的点点头,将眼睛阖上,家中的乱事只让他觉得无比疲累。他更不知要如何面对金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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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叶胜仪坐在前往农庄的马车上,身边坐着她终于见到面的忠仆捧珍。
自己昨夜去后门偏园找她。她正弓着身子,在臭气熏天的一堆马桶中,拿着一枝牙刷大小的刷子奋力刷着一个个漆桶。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青白,犹如饿殍。叶老爷见到她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只记得捧珍极粗壮,他曾因此颇为不喜那丫头,没想到短短时日,竟已是这般模样。若说她未受折磨,任谁也无法相信。
细细询问,才知道她一天只能只一餐,还经常错过点钟就被厨房收走,若非紅萱和王嬷嬷周济,只怕如今样子更是凄惨。从早到晚刷全府上下大小马桶,刚吃下的饭菜常常就吐了出来。
于是,原还打算等金玉霞醒来再离开的叶老爷,只是吩咐金安宗照看金玉霞,连句话也没留下,便亲自带着叶胜仪往城外的庄上去了。
捧珍的身体还十分孱弱,便和叶胜仪一起乘车,王嬷嬷和侍宝在后跟随。
“小姐这马车坐着晕乎乎的,要不要吃个橘子。”捧珍拿出包袱,低头颤巍巍要翻橘子出来。
叶胜仪见她脸色难看,分明是晕车的症状,晕车低头会加重症状。这傻丫头却想着她也晕,竟顶着低头的加倍眩晕去包裹里翻橘子。她忙拉住捧珍道,“你脸色看着比昨晚还难看,是你该吃个橘子,我给你剥。你这些日子受尽了苦,别想着什么伺候不伺候的,顾好自己的身子重要。”
捧珍要拉叶胜仪,却终是没有半点力气。
叶胜仪就一边掀开车帘看外面活色生香的古代街市,一边剥着橘子。叶老爷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一见她掀帘,便斥她没有规矩。她则翻出幕篱罩上,仍然观赏街上景色。穿越以来一直在病床上和坏心姨娘斗智斗勇,今天终于从险境脱身,心情自然不同。
马车又行数里,渐渐远离繁华城镇,却忽然停下了。
只听外面车夫对叶老爷道,“老爷,前面围了那么些人,小的看看什么事去,要是堵得久,咱们就得绕道走了。”
没叶老爷的回声,应是点头应允。那车夫的声音少顷又响起来道,“老爷,前面是两人在比棍棒,打得好看才引得这些人来!应该一会儿就散了,咱们也在这里歇歇吧。”
“也好。”
叶胜仪跃跃欲试,武术古老的艺术,在肌肉的力量和形状锻炼的结果是极为有趣的,身体发力也极为值得研究。她曾经非常感兴趣,想将之作为一个研究课题,但无奈武学世家大都非常保守,保密意识多过知识共享,都拒绝配合她的研究,连世家内部交手都不许她旁观。实是她上辈子的一大憾事。如今有机会亲眼看看古人斗武,在她是极为可贵的。
便和捧珍交代,“我下去看看热闹,你在车里休息吧。”
捧珍默默无言,却倔强地跟着叶胜仪从车上一起下来,寸步不离。
叶少山看她下车本不高兴,但见她一直带着幕篱,也就没有说什么。领着她一起向那群人走去。
果然人群中好大一片空地,两个人各持一根长棍,在众人中间打得虎虎生风。
叶胜仪看了几眼,只叹可惜,两人都是标准的古装,虽不是叶老爷那样碍事的宽袍大袖,却也是长衫长裤只在手腕脚腕处收扎,肌肤裹得严实,完全看不清肌肉形态。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形体之美,两人的身体柔韧度实不在顶级舞者之下,而瞬间的肌肉爆发力,又是舞者们远远不如的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招,一人喊道,“小心了!”
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人的棍子打在了对方的小腿上,对方哼了一声倒坐在地。脸部因要隐忍痛苦而狰狞抽搐。这是受伤了,只怕胫骨已断。
那人身边顿时围上了几个人,都扎着手道,说些“快去找大夫”之类的话,竟无一人去做紧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