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先前见到的荒芜景色完全不同,这周围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村子里传来一阵阵锣鼓唢呐的乐声,那乐声很是欢快和喜庆,听起来这村子里正办着什么喜事。
左玉已经走进了村子,不过他刚一进村就见一个人向他跑了过来。
“哎呦,你可回来了,娘她都等急了。”这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的少年。
这少年说话说得很快,左玉并没有听清他喊的什么。但是左玉一见这人的样貌,顿时大吃一惊。
“二弟,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分明就是段风。
“大哥,你说什么呢?我不在这在哪啊!”
段风皱着眉头对左玉说道。
见左玉愣着,段风一把抓向左玉的手腕,左玉也没想躲开。
段风抓着左玉的手,就向村里走去。还边走边说着:“大哥,那牛犊你卖了多少银子,给老赵家送完礼钱应该还能剩一点吧!”
卖牛犊?
左玉完全糊涂了,在这里看到段风就让他很是奇怪。段风说话的方式也和平日完全不同,更是让他不解。
“二弟,你说什么呢?什么牛犊?什么礼钱?”
左玉突然停下脚步,段风还没有注意,被左玉这一拉“哎呦”一声就向后跌倒。
左玉急忙将段风扶住,心中更加奇怪:“怎么二弟就像个完全没有功力的普通人。”
段风揉了揉手腕,瞪大了眼睛说道:“大哥你不是把牛犊弄丢了吧?”
左玉一头雾水,问道:“二弟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段风奇怪的看了左玉一眼,但也作出了解释:“那老赵家的混蛋小子结婚,村里谁敢不去送礼。咱家可就剩那两头小牛犊了,娘她让你上城里卖一头,好换点银子去当礼钱。”
“你不是真把牛犊弄丢了,在充愣吧?”段风一瞪眼睛,又问道。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向段风:“左风,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左风?
听这名字左玉就是一愣,“二弟明明叫段风啊,怎么会被人叫做左风?”
就听段风向那中年妇人喊道:“娘,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
娘?
左玉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惊讶过,那中年妇人叫段风为左风。段风叫自己大哥,又叫那中年妇人为娘……
“左玉,想什么呢?牛犊卖了银子就快给老赵家送去吧,不然来年租不到地就麻烦了。”
“你,你是——”
虽然左玉心中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那想法实在太过怪诞,还是向着中年妇人问道。
那中年妇人已经走到二人身边,见左玉这般神情就是眉毛一拧,探手就摸上左玉额头。
“呦,我的儿啊,你这是发烧了么?怎么连娘都不认识了?”
“什么?你——你是我娘?”
那中年妇人的身高只到左玉胸口,要举起手才能摸到左玉额头。这会听左玉这个语气,显得很是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不认识的女人将手伸向自己额头,左玉却并不如何反感。
中年妇人摸了摸左玉额头,自语道:“是有些热,不过也不严重啊!难道是撞邪了?”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把牛犊弄丢了?”
如今叫做左风的段风似乎认定左玉是将牛犊弄丢了在这装傻。
“二弟现在是一个没有功力的普通人,又和我一个姓,叫做左风。而看他的意思似乎我和他就是一家的亲兄弟,而这名中年妇人就是我和二弟的娘亲……”
左玉想到娘亲这个词,不禁一阵激动。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虽然不知道那中年妇人是什么人,但段风绝对不可能会这样和他说话,段风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失去功力。
这样一想,左玉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那就是这个段风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很可能是认识他的魔教中人设计好的。
可是这段风的样貌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他当初见过段风那位鬼雀师叔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如果不是他连续三次和千面人魔打过交道,真的不敢想象这个段风会是假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开玩笑的。你们看这个——”
左玉说着话讲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左玉已经决定顺着这二人的话往下说,他倒要看看这二人和这个村子究竟有什么诡秘。
“哎呦,大哥,哪有这么开玩笑的。”
旁边那中年妇人也是手捂胸口,说道:“这孩子,吓死娘了。”
中年妇人接过左玉递来的钱袋,一拿到手里就面色一变,打开一看更是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
左玉一愣,他这钱袋里只有大约二十两银子,怎么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左玉一直住在山上,对俗世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在他看来二十两银子并不多,可事实上一个普通的农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几两银子,一头小牛犊最多也就能卖二两银子。如今这二十多两银子在这中年妇女面前,那就是天大的财富。
乡村的人比较朴实,这中年妇女看起来也是如此。她一下子把钱袋塞回到左玉手里,脸上布满寒霜。
“你是不是捡到的这银子,还不快给人还回去。这么多钱,人家还不得急死啊。你这孩子,真气死我了,咱穷是穷,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中年妇女倒是没想太多,只以为这银子是左玉捡的。
左玉可是有些头疼,他可没想到过这些事情,更不知道一头牛犊能卖多少钱。
不过左玉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说道:“这银子就是卖那牛犊得到的,是一个有钱的富商看上了咱家的小牛犊,这才出了高价。”
左玉本想要装得像一些,叫这中年妇女一声娘亲,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喔,是这样啊!那还好,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啊。”
中年妇女倒相信了左玉的话,不过看她的表情可就和一般的信任孩子的母亲一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人装扮的模样。
“这个,我赶路赶得很累,忘了那老赵家是和哪一家办喜事了。”
左玉挠了挠头,这样说道。
那位左玉的“弟弟”左风说道:“大哥你这都能忘啊,就老赵家的混蛋小子赵刚和吉白家的那丫头啊。”
吉白家的那丫头?
左玉一愣,问道:“吉白家的谁?”
左风奇怪的看了左玉一眼:“还能是谁,就是吉白凤儿呗!”
“什么?”
左玉惊呼出声……
“成亲?凤儿和赵刚?”
左玉大吃一惊,定神院的剑刚原名就叫做赵刚,左玉毫不怀疑对方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若说左玉如今遇到这极似段风的人是出自魔教的设计,倒的确说得过去。毕竟他两次离开蜀山都和魔教的人打过交道,那屠元和赵自豪两兄弟也分别死在他和段风的手里。
但如今摆出了风儿和剑刚成亲这样的桥段,就让左玉怎么也想不通。
“凤儿并没有与魔教的人有过直接接触,那剑刚就更没有了。难道魔教的势力一惊渗透到蜀山剑派了么?”
这可是件大事,蜀山弟子平时下山都不可以暴露身份,就连剑无尽那固丹院院主也不能例外。蜀山剑派立下这样的规矩也不仅仅是约束门下弟子专于修行,恐怕也还有着保护蜀山剑派的意思。毕竟如今的蜀山剑派一惊与往日不同,那护山大阵可是正在地底下镇着火海异兽呢。
左玉正想得焦急,那自称左玉娘亲的中年妇人开口说道:“左玉,还不快点把礼钱给老赵家送去。如果晚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呸,不就是有个当官的干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左风向一旁吐了口吐沫,好似老大的不快活。
中年妇人照着左风的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你这小混蛋别乱说话,让他们听着怎么办!你得多跟你哥学学,整天毛毛躁躁的,以后可没有姑娘敢嫁你。”
“好啦,好啦,我这就和大哥一起给那帮混蛋送钱去。娘——我现在才刚刚十五岁,说娶老婆的事可早了点吧!”
左风边说话边扮了个鬼脸。
“这孩子!”
那中年妇人苦笑一声,向左玉吩咐道:“左玉啊,送过去后就和你弟弟快些回来。”
没等左玉做什么回应,左风已经向着南方走去,想必那老赵家就住在那个方向。
“如果我家人没有出事,如果我没有到蜀山,现在是不是就和这个情景一样呢!该死,这只是魔教做出的假象,我想这些干什么!去看看也好,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伎俩!”
一瞬间,左玉心中的感觉连变数次,但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看看魔教到底有什么阴谋。毕竟他很清楚,凤儿和剑刚此刻都在蜀山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办什么婚礼的。也就是说那那婚礼在他面前举行时,也就是魔教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从进村子开始,这村路两旁就有挂着大红灯笼。而现在走得近了,左玉惊讶的发现那乡间土路上也铺着长长的红毯。
“他们演戏倒还真像,先是一个和真的似地的家庭,那和二弟无比神似的左风,再然后这不可能出现的婚礼也搞得跟真事儿似地……”
很快,那婚礼的举办地就出现在左玉眼前。
“喔?”
左玉眉头一皱。
这婚礼的所在就是一处方正华贵的庭院,这庭院的豪华程度便是放在城里也能排在前面,如今却是出现在了这么一个荒僻的小村子里,当真十分奇怪。
不过让左玉吃惊的并不是这庭院有多豪华,而是这庭院他分明就见过。
“定神院!”
这三个字响在左玉心里,却震得左玉脑袋都嗡的一声。
不为别的,这庭院无论从院落的布局还是房屋的模样,甚至是那房前柱子上雕刻的花纹,都和蜀山剑派定神院一模一样。
“若不是蜀山的人,就是做这院子的人亲自在蜀山定神院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而掌门师兄曾经说过定神院是建在六百年前,那就应该不是设计的泄露了。看来是魔教有什么人混进了蜀山定神院,而且这时间还很长……”
左玉略微眯起眼睛,他打算分毫不落的记下这里发生的一切。若顺利,最好能直接将那个埋伏在蜀山的“内奸”给抓起来。
“哎——奔哪走呢,走那边。”
左玉一直跟着左风没有说话,而现在二人正要走进这赵家大院的正门。不过还没进去,就有一个身穿大褂的人将他们拦住了。
这人的腰围怕是与身高相差无几,舔着肚子站在那就已经呼哧呼哧喘气。而他那身蓝色大褂上绣满了金色的元宝,更是十分的不伦不类。
左玉正在思索如何应付当前这情况,想这胖子站在这里也不过是演戏,自然不会搭理他。
不过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左风可是个合格的演员,十分合格。
“哪边?我只看到这一个门啊!”左风有些困惑的问道。
“那边,看到那边那个房子没,赶紧过去,别在这碍事。”
那胖子说话的同时抬手向东北角一指,那里还真有有一所小房子。
不过与其称呼那个为房子倒不如叫棚子更为贴切,因为那不过就是几根木桩上搭着木板,连门也没有。
左玉从小就长在蜀山,从来也没有参加过婚礼,完全不知道那个小房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放眼望去,看到那小棚子里坐着一个身穿书生装的老人,看起来足有六七十岁了。而在老人面前,有数十人排起的长龙。
“走吧大哥!”左风招呼着左玉就向那边走去。
“那是做什么的?”
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左玉想着自己问这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大哥,娘总夸你老实,你这也老实得有些傻了吧。那个是上礼的地方啊,就是我们把礼金教给赵家,赵家在个小本上将哪一家送了多少礼钱记下来。本来乡亲们礼尚往来,有这样一个记录会很方便也不容易出错。但放在赵家上那就纯是做个样子了,他们那可是只近不出。”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要弄两个地方受礼钱,我刚才看到那院子里面也有一个人在记录着什么,就和这个人一样。”
左玉探手一指那木棚中正在写字的老人。
“哼,人家老赵家认识很多所谓的‘名流’,还有各种大官。这么弄还不是怕沾了我们这些穷人的晦气!我呸——”
左风解释完还向旁边吐了一口,不过这一路走过来口干舌燥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口水可吐了。
走到近前,这里果然都是些身穿粗衣的普通老百姓。看他们的神情恐怕真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来送这贺礼的。左玉二人也站到了队尾,那左风一个劲的催前面的人快些,看起来他很想快些回去。
“嘿——”
左玉心中一笑,他现在判断这左风并非魔教中人,而只是魔教找来的一个恰好与段风相似的少年,甚至有可能他真的就叫做左风,所以现在才这么自然……
“哼,随便你说什么?我不嫁啦!”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院内就一片喧哗。
“凤儿,别,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呢!”
“我说了,我不嫁了!现在不嫁……”
这声音!左玉的心突的一跳。
一时间,他竟忘记了要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圈套,忘记了要低调的查看。
左玉身形跃起,瞬间就到了院门那里。
“怎么会,竟然真的是你,凤儿!”
那一双含水双眸,那一抹红衣倩影,俏生生立于门前的可不是正是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