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伯特的第一次交锋在饭桌上结束。罗远山结帐时，杨晨接到了梅霖的电话，问他住在那里，要来他家串门。
杨晨自认与他的关系没有亲近到如此地步，犹豫了一下，才报上自己的地址，跟对方约了两小时后见。
把罗伯特送到酒店，罗远山虚脱般站立不稳，从下午汗如雨下到现在，差点把体内的水份流光了。杨晨摇了摇头，真是没见过世面，一个外国人能把他吓成这样，太丢脸了。把他搀扶到车上，道：“他要控股是万万不行的，在这一点上，没有通融的余地。”
罗远山并不傻，点头道：“你看着办吧，要不然我们答应银行。”
杨晨微微一笑，道：“他们被老李一通电话吓坏了，要不然不会贷给我们四亿。一般来说，我们提出四亿，他们最多给三亿，还要各种人情。”
罗远山咧着有些干的嘴唇嘻嘻笑起来，道：“幸好你能遇到李佳成。”
“应该说，幸好老李对我印象不错。”杨晨发动车子，道：“我送你回去吧，明天继续忙你的去，不要跟罗伯特混了。”
罗远山如蒙大赫，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又讨好地道：“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会儿。”
其实真正累的人是他，精神高度紧张，杨晨和罗伯特用英文交谈，他听不懂还得努力配合杨晨的动作表情，努力跟杨晨步调一致。不过他以已度人，认为杨晨跟这么一个怪物斗口才，斗机智，肯定更累。
杨晨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臂，道：“不用。”
不说罗远山回家洗澡后摊在床上动弹不了，杨晨开车回小院的路上，想着下午与罗伯特的交锋，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以为华夏打开国门不久，国人没有接受VC的经验，又需要资金心切，想要捡漏，做梦去吧。
冲了个凉水澡，在新买的竹躺椅上躺下，悠闲地吹着凉风，手机再次响了。梅霖来到胡同口，不敢再往里走。燕京的治安一向不错，但是此时胡同里黑蒙蒙的，又是生地方，要突然从里面冲出一只大黑狗，咬他两口，他岂不倒血霉？
杨晨把他接进去。他埋怨道：“你怎么住这儿啊？”
这可是手里操控几个亿大项目的人，怎么能住在贫民区呢？
杨晨笑笑，道：“我喜欢这个院子，可比楼房强多了，要有时间，种点疏菜瓜果，跟提前退休没什么分别。”
别墅只不过大一点的院子，没有这儿经过岁月沉淀的沧桑。
梅霖不能理解地摇头，放下手里提的袋子，道：“几个水果，给你尝尝鲜。”大概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银行工作人员给需要贷款的客户送手信了吧。
杨晨也没客气，在水龙头洗了两个苹果，递给梅霖一个，自己啃了起来，赞道：“真正的红富士，不错。”
梅霖心说，一斤十多元呢，这袋水果花我一百多。脸上笑容可掬的，道：“是吗？”学着杨晨的样子，大大咬了一口。
两人吃完苹果，杨晨开始泡茶，间或说些闲话。看看夜已深，杨晨还没主动提到正题，梅霖郁闷不已，这年轻人看着沉稳，没想到沉稳到这种地步，自己示好，放低姿态还不行，难道得直白开口求他吗？想想四亿的指标，他就头疼。
茶汤已泡得没有颜色，杨晨倒了茶叶，取新的。梅霖双手按在杨晨手里的茶罐上，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受不了。”
喝了一肚子茶，浓茶，肚子早咕咕叫了。
杨晨笑了笑，进堂屋取出凤飞飞来时带来的零食，道：“饿了吧？”
梅霖老实不客气，撕开一袋梳打饼干的包装，大嚼起来。这么一来，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趁着吃东西，梅霖含含糊糊道：“你真的要找投资公司啊？”
跟外国人做生意，能占得了好吗，就怕被人坑了，哭都来不及。梅霖腹诽着。
杨晨心知肚明他今晚来干什么，笑眯眯看他，道：“刘行长给你压力啦？”
“没有没有。”梅霖马上否认。
杨晨也不戳穿他，只是看着他笑。
梅霖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只好接着道：“行长的意思，牡丹园是政府扶持项目，可以申请低息或者免息贷款。”
“嗯？”杨晨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梅霖，道：“能免息贷款？”
梅霖见他把“低息”两个字自动过滤掉，苦笑道：“可以，不过得程副市长签字。”
程副市长是主管金融，有传言说跟朱书记同一阵线。
杨晨道：“朱书记怎么说？”
梅霖暗暗点头，果然莫欺少年郎，这货一下子切中要点。程副市长怎么着也得给朱书记面子，朱书记的意见可太重要了。
“这个，就得问刘行长了。朱书记的意思，我怎么能知道呢？”梅霖奸滑得很，要不是老朱特别批示，刘行长能让梅霖过来捎话？今晚上过来，可是政治任务，无论如何得把四亿贷出去。
如果免息的话，可以考虑。杨晨不动声息道：“这么说，得联系下程副市长？”
梅霖心想，谁不知道程副市长跟朱书记是穿一条裤子的，有朱书记点头，他怎么着也不会不同意，脸上却诚挚无比地道：“是吧，他是主管金融的副市长，要不联系他，他怎么可能同意呢。”
杨晨从他眼里看到一丝狡猾，才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一接，却是计强，苦哈哈说在这一带转悠一个多小时了，问杨晨：“你到底住在哪啊？”
要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杨晨腹诽，看了梅霖一眼，估计这人把地址告诉他时没说清楚，跟他确认在哪儿等后，对梅霖道：“计行长来了，迷路呢，我们一起去接接他。”
梅霖一怔，没想到老对手来得这么快。虽然他卖了计强一个人情，以他对计强的了解，确实没把握能化敌为友，性格分岐太严重了。
计强上午才听说昨天的事，确定杨晨真的有李佳成的关系，一个人在办公室手舞足蹈半天，才在小黄提醒之下，想和杨同学走动走动，毕竟不好让人家白帮忙。他老婆听说后，在家里扒拉来扒拉去，没扒拉出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天又晚了，只好打发他先来认路，明天去买礼物，再来一次。可怜他一向少到这个片区，绕来绕去绕晕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女人不会认路很正常，男人不会认路很奇怪，杨晨对计老古董的观感又差了些。
两人赶到计强所在的地方，哪儿安静得很，没有路灯，只有一辆别克车开着车灯，车里坐一个秃顶男人。
这儿现在有些像郊区，大部份地方没有路灯。杨晨早就习惯，计强却坐在车里心惊胆战，浑身哆嗦，生怕从哪冒出一个抢劫的。
见到杨晨和梅霖，才松了口气，埋怨梅霖道：“你也不说你要来，害得我找了半夜。”
梅霖心说：“你跟我说你要来了吗？”脸上的笑容却半分没减，揽着计强的肩，亲亲热热笑道：“我就说小晨住这地方，太偏僻了点。”
杨晨笑笑没说什么，把两人带回去，重新喝茶。
计强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杨晨谦虚道：“等办下来再说吧，现在说这个，还早着呢。”
“你有李佳成这个朋友，办下来是一定的。”计强大半辈子没拍过马屁，这时说这个，非常不自然，梅霖在一边听着都替他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