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两匹马自宫门北侧而出，一行护卫远远的跟随在后。
齐啸天黑衣黑袍黑马，云锦白衣白袍白马，两马并骑，即使不曾表明身份，也十分引人注目。
沿着僻静的街道缓缓踏行，雪片纷落屋檐、树木花草和道路，披裹在身上的暖裘也落了薄薄一层雪花。道路上少见行人，却远远听见有孩童的嬉闹，可以想象此刻他们正打着雪仗，不亦乐乎。
“锦儿想看什么？”一段沉寂后，齐啸天侧问。
云锦正倾听着那些孩子的笑声，见他问，便说：“曾见书上说：春夏园林，冬秋山谷。如今冬雪初至，而皇上也说，只有出来才能真正的赏雪，所以、锦儿想出来，什么都想看。”
他微然点头，往前指了指，说：“再往前就会热闹些。上次带你出来转过一次，只粗略走了走，这回时间虽不足，但只要你不嫌累，朕都奉陪到底！”
云锦将信将疑：“皇上此话当真？”
“不是皇上。”他故作深沉的摇手。
她微怔，转瞬即反应过来，却有些不好张口。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也换了自称，夹马领路前奔。
云锦随之跟上。
马蹄轻扬，脖铃儿清脆叮当，犹如雪地凯旋，又似欢快歌唱。孩子们在街角打着雪仗，卖炭翁曳着板车沿街叫卖，扛着冰糖葫芦喊着又酸又甜，依稀有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作响。
穿过热闹的街市烟硝，逐渐行出主城，地域偏静，视野开阔。
远目山峦绵延如玉带，近看玉树琼花似瑶台。
齐啸天引领着，一路缓缓奔至一河边，打马驻停。
云锦也收了马缰，勒马立在他身侧。
所望处是条宽广河水，水面上结着薄薄的冰，有水鸟啄开薄冰叼鱼。河之两岸树木不断，这侧以以蒲柳居多。曾经是万条垂下绿丝绦，如今是万丝冰绦甸甸垂，与春夏是另一番迷人景象。
河水的下游是良田万顷，出城的官道，河的上游是城外的村庄。在远处，河边上还泊着几条渔船，为这自然的景致又添了分诗情画意。
“真是好地方！”云锦赞叹着，呼吸着清冷的气息，格外不同。
齐啸天微闭了眼，深一呼吸，复而张开，眼中有抹异色掠过。
云锦欣赏了片刻，掉转马头沿着河岸缓步，忽而瞧见前面的一只渔船微微晃动。细看下，似乎船舱内有人，有烟气从内散出。
远处的小径上奔来一抹黑影，等离的近了方才看清，是名穿着半新青面袄的小童。他的手中提着一壶酒，脚步在雪地上跑的飞快，脸也被风雪吹的通红。
“老爷，酒买来了。”小童喊着，上了那只晃动的渔船。
“这也看上瘾了，有趣吗？”齐啸天从她身后跟来。
云锦回笑道：“挺有趣的啊，想不到这样冷的天，还有人横舟河边，对雪独酌。”
“怎么就知道他是独酌？或许他约着友人呢？”齐啸天故意与她唱反调，心中一动，不等她答便翻身下马：“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闲情之人。”
“这不大好吧？万一打扰了别人……”虽这么说，但他已伸出手来搀扶，她也只得下马。
远跟的侍卫统领跑过来，劝阻道：“皇……公子，船内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待属下查看之后再进吧。”
齐啸天摆摆手，不以为意：“我是即兴出来，这里又有你们守护，能有什么危险？不用担心。锦儿，来，与我一起上船去看看。”
“好。”云锦笑着伸出手，相互携着往渔船走去。
前行丈余，到了渔船边，听见船内有人吟句：“世路如冥，青天降蚩尤之雾；人情如梦，白日蔽巫女之云。”
乍听这话音，两人都愣住，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竟是叶章贺！
小童忽然出船舱来泼水，一抬眼就看见立在船头的两人，便问了：“你们有事吗？”
“四儿，是什么人？”叶章贺在舱内发问，兼着几声咳嗽。
小童正要再问，齐啸天已携着云锦登上船头，笑说道：“我们来拜访你家老爷。”
“公子贵姓？”小童问着，扭头朝船舱里说：“老爷，是位公子和他夫人，来拜访老爷的。”
叶章贺停住酒杯，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没在意：“既然是客人，就请进来吧。”
帘子掀起，一股冷风扑入舱内，齐啸天与云锦走进船中。
船舱内地方小，摆着只小桌，两三碟已经冷却的小菜，一壶酒，叶章贺便坐在里侧。不过是带着疑惑望向来人，当看清来者面容，惊的掀翻手中酒杯。
“皇、皇上？！”他惊恐的赶紧起身：“不知皇上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舱内地方狭小，不能尽礼，请皇上、锦妃娘娘宽宥！”
“免礼吧。朕出宫来随便转转，不想，竟巧遇了你。这里倒是好个悠闲所在！”齐啸天让他随意落座，让云锦靠里，他居外而坐。
船内虽小，却也暖融融，有酒有诗，也惬意。
云锦旁眼静静打量，他神情似有憔悴，忍着咳嗽，面上略红，定是染了轻寒。既然身体抱恙，却又不好生保养，偏偏在这里独自饮酒。只是不知，为何他独自在此，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