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谧，皓月当空。
在摆满了菊花的院子里，安设了长桌，铺着缠枝花卉纹桌布。桌上摆放了各式果碟，美酒秀盏，在桌边坐着两人，似在赏月。
“又是一年中秋夜……”齐佑辰忽而轻声感慨，嘴角卷着淡笑，仰望着夜空中一轮皓月，双眼满是清冷白光。转眼看向身侧坐着的人，又说：“你可还记得去年中秋？好热闹的场面。”
云锦没有说话，却随着他的话，脑海中浮现去年今夜的情景。
去年今夜，“他”故意冷落着她，要她屈服。“他”虽看似强势，却暗中搬走了那盆鸳鸯荷，虽说好笑，却也让她感动过。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何况“他”是个极为多情又多疑的男人。
“这地方不错，难为他了。”齐佑辰又笑，似乎真的很满意一样。
云锦看着月亮仍是不言语。
前些天他们从云州动身，进入龙日境内。这里离云州大约三四日的路程，仍然靠在林中，距离此处半天路程有座小城镇，是座小驿站，过往客商络绎不绝。
这处宅院较于之前的暮叶山庄略小，但在建筑风格上仍与西齐没有差别。亭台楼阁，池水假山，配着山林幽幽，似乎与暮叶山庄无异。唯一的不同，或许在于这座宅院似正规住宅，且门窗皆重新刷新过，院中各处花草也是新栽。
她不知道这里之前是什么人住，但看布置，很清楚完颜肃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里离龙日的龙帐距离尚远，大约是考虑到太近龙帐太引人注意，又或者是齐佑辰的要求。她总得齐佑辰在暗中谋划，而先前为完颜肃担忧的那几分心，也逐渐消除。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她能阻挡的，何苦去杞人忧天。
月色皎洁，齐佑辰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眼色流转间说：“他当初是否想过以龙日的归顺来换取你？你说，若我现在旧事重提，他会答应吗？”
云锦倏而盯住他，蹙起双眉声音低冷：“你从一开始故意引他来见我，就是为了让齐啸天生疑，误以为龙日与你联合，你好借助龙日的力量与他抗衡，是不是？”
“你说他会吗？”齐佑辰并不反驳，反而状似认真的反问。
云锦沉了声。
齐啸天的多疑众人皆知，之前他们落脚云州，他定然是知情了。他的按兵不动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心软不忍，而是顾忌着龙日。云州临着龙日，完颜肃又与她多有旧集，齐佑辰的故意停留，完颜肃的来往……只要有一点，就足以让齐啸天“宁错勿漏”了。
更何况，现在他们真的到了龙日，齐啸天很快就会探查到。不过……她忽然想到初进皇宫的时候，那时她就知道齐啸天有着野心，绝对不是征服一个龙日这么简单。他在等待的契机，是否也是齐佑辰在等待的契机？
“你觉得有胜算吗？”许久，她轻声反问。
尽管话只说了半句，可齐佑辰听懂了，唇角一勾，说道：“如今我在乎的是过程，结局不是最重要。我是叛臣，这一辈子也无法洗脱了，拉着他一起痛苦才好。”
云锦闻之轻笑，想到了自己。
其实她与齐佑辰有一点很相似，在所谓的报复上，他们是同类人。即使破釜沉舟，也要仇人与自己一起痛苦。这种报复其实没有胜利的喜悦，尽管他们知道，却不愿意停止。
院外忽有人来禀报：“王爷，肃王来了。”
齐佑辰摆了摆手，一应服侍丫鬟都退出了院子，他起身笑迎：“肃王是专程赶来一起赏月吗？”
完颜肃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后落在云锦的身上。
她身上罩着白地云水花缎锦披，隐约露出里面胭脂红裙。白亮柔和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肌肤莹润剔透，如绝等的美玉，特别是那双凤眼中流转的潋滟水波，仍是如往昔般惑人。
“不知睿王爷在这里住的是否习惯？”完颜肃肆无忌惮的注视她，毫不掩饰真实目的。
“多谢肃王费心，一切都好。难得肃王在中秋佳节还挂念着我等异客，一路辛苦了，请坐。”齐佑辰关注着两人神色，故意笑道：“锦儿，肃王为你我如此奔劳，也该敬杯水酒聊表心意啊。”
云锦执起银壶斟满一只碧玉盏，话似叹息的说：“谢肃王费心。”
完颜肃闻言挑眉，不喜欢她如此生疏的称呼。
神思间，他举步走到她身侧落座，余光瞥了眼齐佑辰，接过酒说：“谢倒不必，只要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在他的注视下，云锦低了眼，嘴边笑意未起就消逝。
她自认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可面对他殷勤的献好，竟觉得不忍。她也自然是个爽利性情，拿得起就该放得下，却在次次拒绝他仍执着后，恍惚没了主意。
齐佑辰在旁看着，忽然笑着说：“去年今夜，我们三人曾一起在麟德殿赏月赏菊，还曾作了诗。今年今夜置身异域，肃王是主，我们是客，然而月色未变。正所谓良辰美景，宜会友吟诗，想肃王一路劳累，也无诗性，不如……就请锦儿献歌一曲，再谢肃王。”
完颜肃闻言仍看着云锦，眼神中有些期许。
云锦默然回转着流光，抿唇低笑：“良辰美景，既然肃王与王爷不嫌弃，我就唱一支。”话语略停间，目光在完颜肃身上暂停：“以歌谢肃王。”
起身走至菊花丛中，唱道：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