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朕来这里不是看你们这猴戏,你们的主子呢?你们手上抓着什么。”玄帝对这种情况十分不满,他只不过来了一招移形换影,用不着拿一班婢子来打发他。
“禀万岁爷,奴婢们手上的是主子最喜欢白兰花,恐怕没过几天就要将此花往头上戴了。”剑兰是幽兰阁婢仆的领班,当然是她回话。反正要受罚这事她每次都是心中有数,这几年也练出了胆子。
“大胆,你说什么?竟然用如此不恭的语气跟万岁爷说话?”杜鄄悄悄对剑兰打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玄帝想:头上戴白花?举丧吗?管得一个婢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挥袖往内堂走去。下人何敢挡主子的道,几个婢女低头各站两旁空开一道好让玄帝进内。
“杜公公,刚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主子的确病危,跟万岁爷脱不了大关系。”剑兰悄悄把杜公公拉到一旁小声说话。
“什么?你们…手上的花…都不是在演戏的啊?”杜鄄一直以为她们手上的吊丧花是淳青故意塞到她们手上的。
“公公,演戏,我们还敢吗?这样是欺君之罪啊。”说着说着,几个人都垂下头来,几滴晶莹水珠在眼眶里头打转,“主子一早起来,身子就不妥了,大热天的,一个时辰内棉袄加身还是冷得发抖。”
“那是为什么,请太医了吗?”杜鄄还看不出来世事变幻比天气还突然。
“主子没让我们去,她说就是那瓶药,被假王妃换走的那瓶药两时辰里还可以把她的命捡回来。可是假王妃就要置主子于死地,哪有这么容易就把药还回来?”剑兰是能说的也说了。
“公公,我们是不是该悄悄跟王爷摊牌子,让王爷把药偷出来。”小海子也偷偷走进来参与讨论。
“这个我也做不到主啊,如今是郡主不让老奴跟王爷摊牌。你们就好好照顾郡主,听郡主吩咐就好。”这种情况头一次让杜鄄感到头疼。
然而在内堂里,空气多么的局促,穿着薄薄明黄袍子的玄帝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情况。瞬间被刚才剑兰所说的话震倒。
“陛下,真有劳您替淳青教婢子。”她躺在床上半眯眼哂笑一下。
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玄帝的衣衫一路走来时已经湿透了,现在他更火热,却不得不压抑着,依然放不下皇者的威严,站着问:“这大热天,怎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淳依做亏心事做多了,上天自然要给些惩罚。”声音虽然若如游丝,听起来却十分冷傲。
“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做亏心事了?”眼前脸色苍如白雪的人自称“淳依”,玄帝反倒被吓了一跳。
“当然有,上了妹妹的花轿,还不算罪恶?陛下,看来淳依有那么一天还真是自讨苦吃。陛下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决定吧?”她竟然以董淳依悔改的身份来套玄帝的话。
“原来你也会回头是岸啊?那这瓶夹竹桃看来也没什么用处吧。你让朕派人帮你找来真是白忙了。”看到房内桌上熟悉而平凡的药瓶,鄙视了一下。
此时,淳青的眼神悲哀起来,原来姐姐跟眼前那个可以说是“曾经的姐夫”的人强强联手,不仅希望自己得不到幸福,还要取夺自己的性命。她双目无神,微微睁眼,嗤笑道:“呵…呵…昏君,送毒药给自己的嫔妃,来毒死自己皇叔的妻子,这事情您还真做出来啊,哈!你说,淳青作为新册封的淳采女是该觉得可怜好还是高兴好?我可还没服毒身亡啊?我是聪明还是幸运?”颦促的双眉渐露痛苦。泪水溢出眼角,俨然十分激动。
她言语的讽刺还有冷漠让玄帝听了如当头棒喝。一步一步,轻轻走近她,向正激动的她伸出厚实的手掌。此时玄帝的心矛盾极了,百感交杂,原来…眼前的并不是董淳依…是对手十分清醒自己的处境,善诱自己承认罪过。
“不要过来,也不要跟我说你知错,给我请御医。我很冷,也不要把我的被子掀开一分。我只能告诉陛下,两个时辰内,再找不到师父给予的药,就是陛下助纣为虐的代价。”她的话告诉玄帝,他没有赎罪的机会,只有等待冤魂追梦的时候。
“朕……”玄帝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使尽计谋换来的爱人不但不让自己去爱,还因此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有如如梦初醒,不断忏悔自己听信妖言,胡作非为。
“无需要这个样子,淳青也不奢望这两个时辰能找到药,如果我的离去能让陛下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我走得甘心,但请陛下承诺太妃娘娘跟俊贤王的平安。”说话冷冷的,面对生死,没有半分留恋,只对得不到的人多加爱护。
背在门外听到这些话,那衣着华丽的老妇人十分痛心,自己的孙儿做出了移形换影多人妻那不可原谅的丑事。
骤然心惊,在萧云殿的岂不是一个稀世毒妇?她担忧地看了杜鄄一眼,恍然大悟,心痛的闭上眼睛,眼角的皱褶愈加明显,忍不住的冲动叫来绮襴:“让厨子准备些淳青爱吃的送到这里来。还有,通知俊贤王,让他一个时辰内把那瓶药找来。”说完,深呼吸一下破门而入。
脸上的怒气与威严,遏制了房间里的沉郁。玄帝见祖母突然的出现,又未闻外面通传,骤然惊讶,淳青见状,放下了忧伤与冷漠,欲起身行礼,却被太皇太后上前遏止,她慈祥的面容满布恼怒,却温柔对她说:“哀家什么都知道了,乖乖躺着,哀家替你做主。”
淳青顿时无言,要来的人比她意料中来得还快,她求生的力量大大提高。太皇太后缓缓起身,离开床沿,转身面对这不俏子孙,欲要掌刮面前衣冠楚楚的“禽兽帝皇”。
玄帝已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痛的降临,这时却被淳青喊住了:“太皇太后,不要打。”
两人纷纷惊讶看向脸色苍白,如风吹即散的云雾。玄帝再次沉醉在她的善良之中。她艰辛地撑起腰肢,做起身,柔弱地说道:“天子是不能打不能有伤的。天子身上每滴血、每块骨、每寸皮肤,都联系着江山,据说天子身有伤,江山就会动荡。虽然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但请太皇太后选择相信。”
“爱江山”这个理由拯救了他不受长辈的责罚。
太皇太后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像母亲一样抱着她冰冻的身躯,说:“欺负你的人也值得求情吗?”
“不为什么,他是俊贤王的侄子。”轻轻抽泣了一下,小声告诉太皇太后这个小小的理由。
他真的能因为亲缘得到饶恕吗?太皇太后不能妄断,面对眼前状况,她只能听淳青的话,不打就不打,不骂也就不骂。面对玄帝,作为祖母的她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行为,跟你一直讨厌着的母亲的行为有什么分别。强扭的瓜还甜吗?”
“祖奶奶说的是,孙儿会检讨。但册封是圣旨……”
“你有圣旨,哀家可是有懿旨进行废除。”太皇太后对淳青不只是同情,更多的是疼爱。
“待会多少也吃点东西,哀家叫绮襴吩咐厨子去了,都是你最爱吃的,吃饱了才能真正延续生命。”太皇太后把她当自己的孙女看待了。
绮襴命剑兰把这些开胃的菜肴都端进房间,却吱吱唔唔的说不出坏消息来。
“绮襴姑姑,你是怎么了?进来之后,怎么好像有话想说却又不说呢?”这个情况,淳青早就看出来了。
“呃……没什么,郡主有什么想知道,也先吃点东西再说。”绮襴害怕她这身子骨,再听些刺激话,恐怕刚来的生机又得洗劫一空。
“好,一人让一步,我实在不怎么吃得下,我吃一块枸杞桂花糕,姑姑就得说。”体质不在,但心灵与智慧依旧。她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宫里,没人能抵得住这样的周旋。
“呃……好吧,郡主说怎样就怎样。”绮襴十分难为情,这事情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是进退两难。
握起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小块金黄澄澈的糕点,糕点面上一两粒橘红色的枸杞点缀着,轻咬一口,枸杞与桂花的香气徘徊于齿舌之间。见她能吃下一口食物,太皇太后欣慰点头,刚才她还硬着脾气说吃不下呢。
碗里的桂花糕已清空,比起吃,她更希望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停下筷子,问:“姑姑,到你履行承诺咯。”
“那个…那个…奴婢跑遍了王爷宫里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王爷,恐怕郡主的生命。”绮襴姑姑十分感伤,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无能。
“没关系,姑姑忘记淳青会运功了?这“两个时辰”是我计划在内的一场戏,来套皇上说出一些真话而已。我只想从他口中得知那瓶药是什么而已,不想宣扬。毕竟这是家丑。”她淡淡地说出了由衷。
“郡主早明白是皇上跟淳依小主是串通的?”绮襴十分惊讶淳青竟然洞悉背后一切。
“可是…郡主…你还是要披着棉袄毛裘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剑兰不明白淳青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一个来,我一个一个地说。”
“姐姐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能猜到我会有嫁给王爷的一天,能提前把迷香带进宫?夏前是春潮,春潮未退,提早准备的迷香吸潮是燃不着的,要是没有皇上这万能护身符,恐怕……至于还需要穿棉袄不,就得看自身变化了。”剑兰恍然大悟,原来看到昨天一早捡到的迷香给郡主就早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