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宫娥见贤王哀哭,床上女子纹丝不动,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无声无息地缓缓垂头下跪。
悄悄看着此情此景,山海郡王不惜感伤,扶着门框步出殿外,望着青空紧紧闭上双眸。眸上紧闭的一线泄出点点剔透的甘露。想当初,妻子病逝,自己那副心痛的样子就如今天所见。
消息很快传到了太皇太后、长旋太妃、玄帝的耳里。太皇太后跟长旋太妃都换上素色的衣服。认为按皇家远亲的葬俗举行丧礼并赐予谥号安葬。
在承政殿里心神不灵的玄帝听到这消息更突然发狂,双掌横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幸好杜鄄机警,要不差点连玉玺也“啪啦”坠落到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他在承政殿内独自狂喊:“啊”但是,他依然认为自己胜利了,董淳青这口气断了,但他还没废除她这个采女。
换上银白色的龙纹衣袍,已经被奸计糊弄得鬼迷心窍的玄帝眼里看不出一点哀伤,冥冥里看出的是点点的阴冷。来到永和宫,他就要阻止祖母为淳青在永和宫別苑设灵举丧。
……
“祖奶奶要为淳青办丧事?依朕看,用不着麻烦祖奶奶。”他言语不带感情,太皇太后就要看他玩什么把戏。
“孙儿认为哀家怎样才“不麻烦”?”眨眨干涩的眼睛,低声问道。现在,太皇太后认为眼前的玄帝如同尹太后那副嘴脸一样讨厌。
“祖奶奶,淳青是采女,是朕的小妾,当然是在永巷举丧设灵。”玄帝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悠悠道。只让一旁的俊贤王跟山海郡王觉得当朝天子是衣冠禽兽。
“我呸!”太皇太后第一次出言粗滥,她拖着素色的长袍,莲步走到这个不俏孙子面前,举手扬袖,一掌朝玄帝的左脸而下。
气氛沉重的大殿里刹那回响这“啪”的一声,让在场的人一怔,遂的都不敢呼吸一口气。“淳青在生时,绕过你,今天,淳青不在,哀家可不容你得寸进尺。”
俊还第一次见太皇太后对着子孙发怒,干皱的脸皮上,青筋暴怒,吼道:“哀家说过,你有圣旨哀家有懿旨,你这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做出此等荒谬的事情,根本就不配当大唐天子。”深呼吸一下,“也不能全怪你,只怪你母亲其身不正,教出的儿子也不成材。”
遂的,太皇太后拿出一个锦盒,宣读:“今天,哀家执行先皇锦盒遗诏,玄帝明昊德才未全,俊贤王暂掌朝政,直到帝皇才全。废除蛮后尹氏,软禁永巷潜心静修。两母子给哀家好好思过。”
“祖奶奶,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件小事…动用父皇的锦盒遗诏?”玄帝十分激动,蛮性大发,直指俊贤王骂道:“你,到底给祖奶奶灌了什么迷药,篡位之罪你不可逃免。”
太皇太后扶桌感叹:“明昊,我的乖孙子,哀家要趁你还没泥足深陷时把你救回来,原谅哀家。”
“母后!”“姑妈!”俊跟山海郡王走到太皇太后身旁,不知该如何安慰。
本来深宫喜气洋洋,权贵者心里却逆流着悲伤。
爱无悔,亦无禁忌。淳青在萧云殿的内堂去世,俊理应有所禁忌,过了头七,淳青入葬后再回内堂夜眠。然而,他谢绝道长劝谕,自淳青去世那晚开始,抱着雕兰剑入眠。不抱剑,他睡不着。
这是淳青失去气息的第三天,入夜,俊依然抱着灵剑侧卧而眠。人生梦如入幻仙境地,翠绿藤蔓直穿云端,是何其玄妙的景观?
梦里云如轻纱障眼,隔着层层叠叠的“薄纱”,俊似乎认出眼前老翁。瘦削的他一脸祥和,皱巴巴的手掌不停顺着唇沿以及下巴的长须。这身影极像已故的华筝。
“今夜星辰喜追风,万般执着在其中,若问何时续情生,但看瓦上北斗翁。”那老翁抚须叨念着。
拨开云端,俊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脸。那张脸,跟他匆匆一别就半年了。他惊讶,双眼直睁得大大的不停上下打量这个云端老翁,唯唯诺诺叫:“师父?”
“呵呵!徒弟你还记得师父啊。既然徒弟这么有心,师父就帮徒儿一次。”梦里的华筝状态悠然。俊十分不解华筝在说什么。站在仙境里呆着。
华筝不再卖关子,摇手摊掌,掌心立即发亮,雕兰剑立即灵现在手掌上。俊不敢置信地搓搓双眼。容不了他多搓那么几下,华筝便紧握剑柄,“唰”一声拔开灵剑。
瞬时幻境变得昏黑,北斗星阵渐渐出现眼前。星光照亮剑身,反射的光芒十分刺眼,俊拉起袖子挡在眼前,却无法遮挡入侵眼球的光能。
见状,华筝收起灵剑,轻轻放下一句话:“好徒弟,好好领悟为师刚说过的话。”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却让俊抓挠。语毕,梦稍瞬而逝。瞬时返回现实境地,油然发觉,天还没亮。
雕兰剑平卧在床铺上,他紧紧地抓回手中,渐渐回想梦里的一切。
满头大汗不自知,仍在床上自言自语:“星光照剑?北斗翁?”深思着华筝的启示,汗水不禁沁湿了衣衫。
轻稳下床,手上依然不舍地抱着剑,轻抬步履,稳当当走到窗前,庭院的桂树遮挡了点点星宿。感叹:“夜里微风,云雾皆散,星辰分外明亮,你若还在,应该很欢喜……”言罢,一顿,眼球霎时不停打转,他似乎想到什么。
随便披上一件衣服,紧握雕兰剑,跃上瓦顶。静谧的夜里,侍卫偷偷睡着,惟独俊在金黄的瓦顶上劳累。
眼看北斗向北极,油然想起秋雁七星的传说,还有钦天监的话——神女!他似乎有些明暸梦里华筝的意思。低头审视着灵剑,唯唯诺诺独自低语:“佳人命不该绝,北斗神女再世重生。”言罢,稳稳站在瓦顶上,如梦里华筝所做,正对北斗星辰,拉开剑套。
顿时万丈光芒反射到宫城外百里之远,气势庞大。在强烈光芒的照映下,稳扎在瓦顶上的俊只是一坨人形黑影。如斯神奇,出乎俊的意料。同时也带给他新希望。他守候这翌日的奇迹。
晨起,曙光照耀整个宫城。经过昨夜,俊相信这不是偶然,他向往着出现在这灵堂里的“神女”身上的奇迹。随意的整理一下,一如既往穿上素服,坐上最早跑到永和宫的別苑的宝座。
他把雕兰剑轻轻放到棺材里,让剑静静躺在主人身边召唤生命重临。
随着道长做法、僧人诵经,时间点点流逝,棺材里那清秀的脸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芸香殿的慧妃身穿净色纱衣前来上香时,棺材里的灵剑自个儿在挣扎……
午时,慧妃乌发上别上一朵白兰花,带上一副兰草画轴,前来上香。当时俊一副绝望的悲情相,心情坠入谷底。他等了一大早,这棺材里还是没有动静,让他充满希望的欢喜心瞬时坠入深谷。
他微微向慧妃鞠躬谢礼,道:“真有心,看来这宫里除了两位长辈,就你最贤慧了。”
“王爷言重,本来臣妾还真不知道实情,一直怪异幽兰阁的小主性情大变,原来……”自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避而不谈,继而道:“王爷节哀,就别想太多了。”
这时,心底失望而沉重的他想: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多,昨晚的只是幻觉罢了。低声回应:“会的。”
“这画,是从雕兰阁整理出来的,上面有郡主的题字,也算是郡主留下的东西吧,臣妾带来,就交给王爷处置吧。”说完,比比下巴,示意身边侍婢把画交给俊贤王。
俊接过画轴,并没打开看,他漫步到棺木旁,轻轻把画轴放进棺材,感叹:“淳青带来的东西,当然要她带着走,一件也不能丢。”
转身之际,“咵咵”的响声从棺木里传出,吓得在场人都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大喊:“尸变啊!”然而,俊相信是奇迹,他保持镇定,一手拦住慧妃的前进,一边轻轻往棺材旁边走近。他离茶色棺木越近,在场的人呼吸就越紧促。
慧妃在一旁紧紧捂着心房盯着。遂的,俊已经走到棺木的旁边,忘内一看,雕兰剑不断在抖动,拍打着旁边凝结了的空气。撞击着棺木,溢起千万木屑。
他眉头一皱,自个低语:“这就是奇迹?”倏的,剑的抖动凝集气流,瞬时四方散发,冲毁了整个棺材。幸好俊察觉快,飞身到梁上,否则,肯定重伤至残。
灵剑破棺而出,凌空旋转。做法的道长、僧人都纷纷靠边站,闪闪缩缩的,眼角不停盯着凌空旋转的雕兰剑。奇观,谁也不会放过。
忽然,天色转暗,乌云蔽日,猛风进屋扫荡。灵堂里高悬白绫很灯笼纷纷落地游出门外,堂上的香火瞬间熄灭。狂风搅尽尘世吊丧物品。在场的人纷纷以袖蒙眼。
狂风在场面一片混乱下静止,尤见吊丧的物品全被扫出门外,这里霎时变得空荡荡的。而悬在半空的剑却垂直静止了,见它一动不动,俊稳步走近它。在场的人都看得神定。倏的,剑柄稍稍离开剑鞘,冒出袅袅青烟。
那些道长不敢置信地搓搓干涩的双眼,在神术书目里才出现的场景竟然能在人间一见。一旁的僧人则合掌闭眼,低声讼:“阿弥陀佛!”不久,青烟散尽,飘出一位白衣倩女,展臂绕清风,轻衣随风动,飞身堂内。如一片青云,在屋檐里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