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样东西,你苦苦追寻了一生,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比如金钱,权力,心爱的女人。
而比这更要痛苦的却是,你明明得到了这种东西,却在一夜之间全部失去,那种从云端,一下子砸到烂泥巴里的感觉,绝对比一千一万只毒虫同时噬咬你的心脏还要痛苦!
而沈家的沈天豪,这三年来就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这种畸形痛苦的噬咬。
现在,沈家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沈家了,或者换句话说,沈家完了,败落了,三年前的一夜之间,从一个富贵雍容名闻香天城的大家族,迅速败落成了只剩三个人的破落户。
如果你看到此刻的沈天豪,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恐怕就是“这个人完了”,年仅三十三岁的沈天豪,看起来却宛如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种英雄迟暮的气息,甚至左右的鬓角都出现了一丝霜痕。
“唉……”
清晨,餐桌前的沈天豪,想起过往种种,只能哀叹命运弄人,识人不明,心中叹了口气,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三年前的那一夜,面对那个背叛了自己,害得自己倾家荡产的“兄弟”,沈天豪怒而出击,却不料,已经觉醒魂灵剑的他,竟然被那卑鄙的家伙打成了重伤,修为尽废,再也召唤不出魂灵剑不说,甚至他的心,也随着那次的失败,跌落到了深渊之中,再也没有了进取的斗志。
现在,沈家完全是靠着变卖以前遗留下的一点家底维持生活。
沈天豪此时双目浑浊,锐气尽失,唯一从眼中闪过的一丝带有希望的光芒,却是维系在他唯一的儿子,沈峰的身上。
可是这个儿子,唉……
沈天豪眼睛一扫,看向了面前一个正在往桌上端饭的女孩,这女孩也不过就十一二岁,身材还未长开,矮小瘦削的样子,面上却是眉目清秀,双眼明亮而有神,只是两道秀气的娥眉却总是微微的皱着,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一样,将女孩还没有来得及绽放的娇媚很好的掩盖了起来。
“青青啊,少爷呢?”
沈天豪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眉头不由就是一皱,饭菜又简单了不少,看来家里又困难了,想不到我沈家会有今日,自己最为珍爱的那只前朝花瓶,也该拿去换点钱了啊……
沈天豪心中生出一丝苦涩,心情激荡之下剧烈咳嗽了起来,却还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少爷他……咳咳……怎么了?”
身前的女孩,此刻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这般大的年纪,还不懂如何灵活自如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双秀气的眉毛都快在脸上拧成了小疙瘩,似乎在想着莫大的烦心事一般。
沈家独子沈峰,可以说是沈天豪唯一的希望了,沈天豪自己已经失去了斗志,重伤难治,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知耻后勇,苦心修炼,有朝一日觉醒了魂灵剑,成为一个众人景仰的魂斗士,给沈家重新带来昔日的辉煌!
“少爷……少爷他……”
青青小手贴心的轻轻拍打着沈天豪的背,待得他咳嗽轻了些,这才眉头一动,抬眼看了沈天豪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少爷他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三天前外出回来,这几日一直都待在房里,没跨出房门半步……”
“嗯?”沈天豪一双剑眉顿时也是一皱,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疑惑,刚要说话,却听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用担心,我来了。”
这时,沈天豪的背后,走来了一个少年,少年一身月白色衣衫,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是脸上却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平淡之色,瘦削的身材,清秀白净的面容,一双眼睛略微狭长,然而不时有一道流光闪过,长而细的眉毛不是很浓,却宛如两道犀利剑锋直插鬓角,给人带来一种锋锐气息。
沈天豪面前,女孩青青在看到沈峰出现的刹那,眼中顿时就是一亮,小脸上瞬时宛如春花绽放一般,灿烂笑容铺展开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眉头的一丝愁苦顿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少爷你来了呢!青青去给你端饭,我还以为这次又要给你送到房间去……”
女孩清脆雀跃的声音快速变远,消失,不一会儿却又很快在沈峰耳边响起:
“都弄好了!青青伺候少爷净手,准备吃早饭吧……”
见到沈峰终于恢复正常,女孩似乎比沈峰的父亲都要高兴,秀气圆柔的肩头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一双小手殷勤而喜悦的端着脸盆,手背上隐隐见到一丝裂痕,那是她在冬日里,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给人洗衣挣钱时,冻出的伤痕。
“呵呵,不用了丫头,我自己来。”
沈峰一身白色锦服,清秀的面上带着淡然笑意,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青青这丫头看着少爷梦幻般的面容,小脸上不由就漾出一丝红晕,一双妙眼躲躲闪闪就是不敢去看沈峰,只觉得少爷笑起来真好看啊。
青青,可以说是与沈峰一起长起来的,也服侍惯了沈峰,可今天这一次,青青却是觉得,少爷似乎变了,变了很多,但是到底是哪里变了,她却说不出来。
“究竟是哪里变了呢?总觉得少爷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啊……”
青青仰着小脸儿,出神的打量着少爷,完全没有注意到少爷眼中闪过的一抹异色,似乎在担心什么似的。
“看什么呢丫头,入迷了啊?”
沈峰开口一句话把青青惊醒,女孩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呀”的一声,红着脸颊快步跑了出去。
沈天豪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露出淡淡的笑意。
沈峰慢慢的在沈天豪面前坐了下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吃饭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出来了就好,我不管你前几天受到了什么刺激,既然在房间里憋了三天,就该什么都想清楚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大好男儿,要有志向……”
沈天豪嘴里说话,眼睛却看都不看儿子一眼,就好像是在对着桌子说话,他这是在开导儿子,今早第一眼看到儿子,他就感觉到儿子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身上多了一股不一样的东西,他唯恐自己这个儿子,又会像以前那样,沉浸在三年前的那个阴影里,所以才出言提醒。
不料,沈天豪这番话出来,沈峰很是随意的接上了一句: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
如此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是让沈天豪神色猛然一滞,儿子这是在教训我啊,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可是,我能用这样的话来开导他,我自己这三年来却一直都是意志消沉,我为什么做不到呢?
沈天豪陷入了沉思之中,沈峰却是吃好饭之后,心思一动,抬脚拐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扑鼻而来,沈峰眉头一皱,却看到锅灶旁边,丫头青青正在拿着一个馒头,就着一盘不见丝毫油水的咸菜,皱着小眉头慢慢的吃着,一旁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白水……
“你就是吃这个?”
沈峰的声音突兀的在青青耳边响起,女孩立刻“呀”的一声蹦了起来,忙不迭把馒头和咸菜往自己身后藏,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慌乱,好像被看到这些是件多么不好的事一般:
“没有没有……少爷,青青只是吃腻了油腻……这才偶尔吃一下这个的,我们沈家可是大户,就算是下人吃的也都是山珍海味的……”
以前的沈家,那确实是香天城大户人家,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极尽奢华,就连下人生活都比别人家的高档不少,可惜,现在的沈家辉煌不再,为了避免刺激到沈天豪,机灵的青青总是尽量避免在沈天豪面前露出沈家窘迫的一面,就连在沈峰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遮掩。
哪知道,青青这番话一出口,却是感觉到,少爷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种柔柔的东西,就好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少爷果然是不一样了呢。
这时,青青觉得自己的双手不由一动,惊慌的睁大了眼睛,她的手竟然被少爷握在了手里,暖暖的感觉,让女孩的心像兔子一样蹦啊蹦,几乎快从嗓子里跳出来。
沈峰有些疼惜的牵着青青的手,看着上面那些冻伤的痕迹,这丫头,为了给沈家贴补家用维持生活,没少受罪啊,想到这些,沈峰的心里不由就是一阵柔软,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也滋生出来:
“丫头,你刚才的话说错了,你可不是我沈家的下人啊,你是我的妹妹,最疼爱的妹妹。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还有我呢。”
沈峰柔和平淡的话语,在青青耳畔袅娜响起,直到多年之后,她都忘不了这一日,少爷在她耳边类似宣誓般的轻语。
抬眼看了看厨房中的陈设,实在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这三年来,沈家能变卖的东西,早就已经卖个差不多了,沈天豪修为尽失,心丧若死,与废人没有什么两样,而沈峰,却也是沉静在三年前的那个阴影中难以自拔,沈家一切的生活,都要靠这个才十二岁的女孩支撑,这么大的女孩懂得实在不多,沈家的生活也是越来越清苦,就连灶房里烧的柴火都是最为便宜难用的辛辣湿木柴。
而据沈峰所知,家里唯一的一个值钱的东西,就只剩沈天豪最为珍爱的那只花瓶了,那是当初沈峰的母亲亲手给沈天豪挑选的礼物。
变卖掉那只花瓶,沈家唯一还值钱的,就只剩沈家的房产了吧……
沈峰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沈家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啊,是该改变的时候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要归在那个家伙身上,方氏家族的族长,名闻天香城的修魂者奇才,九纹魂斗士方步宇!”
少年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