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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计唆智深

且说鲁智深得了智真长老教训,去了菜园子挑粪劈材,倒也勤快,每日挑他个三五十担一点都不成问题,不觉间就过了三月有余。这期间,他从未出过山门,每日干完活他倒头便睡,睡醒了就到斋堂里找吃的,日子倒也过得消遣畅快。

这一日,天气咋暖,已是二月时令了,鲁智深睡了午觉起来,出来见那太阳照得暖和,他一时兴起,便在院中耍起一路长拳来。跳至院中,扎下马步,吐纳气息,忽出左拳,忽出右拳,拳锋过时,呼呼来风,快如闪电。

不曾想,鲁智深这一路拳法打下来,却引了许多僧众过来观看,特别是那些年纪尚小的和尚们,看到精彩之处还不禁连声叫好,这让他更加来了兴致。等到鲁智深停了下来,众人不由夸道:“智深,好功夫呀!”

“那是自然,洒家这身功夫别说二三十人,就是二三百人也近不了身啊——”听了众人连连夸奖,鲁智深禁不住得意忘形起来。

“既如此,智深你再打几个来回叫大伙开开眼界……”忽然间,又有人大声喊道。

鲁智深道:“那也无妨,洒家再打几个回合便是。”甩了甩膀子,他正要出拳,却忽又停了下来道:“只是洒家不擅拳法,打不出甚味道,若是有个兵器物什,保证让你等大开眼界。”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和尚走上前来,双手合十道:“佛家戒杀生,这兵器便是凶器,寺中怎可有那等俗物?”可是,鲁智深却没有回老和尚的话,转头发现墙角处堆放着几根碗口粗的圆木,足有七八丈长,他便径直走了过去,伸手抓了一根便横扫两下——觉得还算合手,他便提着圆木来了院子中间。

众僧不知鲁智深提来一根大木要做何用,正奇怪着呢,不想鲁智深却将那大木耍了起来,先是挨着腰间急速转了几个圈,接着将那那大木抛向空中,接住,又是一阵狂挥,劈左闪右,呼呼作响。那大木块就好像失去了重量,在他手里宛若游龙,好生灵巧,但却又有千钧之力,势不可当。

“好!好!……智深耍得好!……”众僧不由地又叫喝了起来。这一下,许多僧人跟鲁智深也亲热起来,围在他身边问个不停,还有人要拜他为师,想学几路拳脚功夫以做防身之用。

而鲁智深当然也畅快乐意,左右比划,边说边教,兴致极高。直到监寺一脸严肃出现了,在廊上大喝一声,众僧这才匆匆散去……“干他娘的!”远远的,鲁智深淬了监寺一口,便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禅房。

众人散开之后,监寺叫住了两个徒弟——空明和空德,刚才他们二人也混在人群里,和众人一道跟着鲁智深出拳扫腿,还有模有样的,这些全都看在监寺眼里。

“你们两个随我来!”监寺吩咐道,随即走在了前面。

空明和空德彼此看了一眼,满脸苦笑,但也无法,只得跟着。走到一僻静之处,监寺见四下无人,便转身质问二位徒弟道:“你二人如何跟智深那个顽徒厮混在一起了?”他板着脸,上一回鲁智深醉酒大闹差点把他也给揍了,让他在众僧跟前颜面扫地,对此他恨得牙痒痒的。

空明比较机灵,他知道师父跟鲁智深不和,慌忙接上话来:“师父勿怪,弟子二人只是见那厮在比划拳脚,凑上去看个热闹而已,并不是跟他厮混……”

“是啊,师父,智深的功夫果然了得!”空德心直,藏不住话。

“哦?”监寺小声应了一下,又道:“空德你倒是跟为师说说,那智深到底如何了得了?”

空德忙道:“智深好大的力气,拳脚功夫好生了得,还有那根圆木,七八丈长,碗口那么粗,少说也有好几百斤,他耍起来跟拎只小鸡似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真有这么回事?”监寺不禁惊讶起来,自个儿小声嘀咕道:“他这厮到底是何来头,竟这般厉害?”

“师父——”空明轻轻唤道。

监寺愣过神来,问道:“何事?”

空明道:“师父,您是不是想要赶那智深下山啊?”

监寺捋了捋胡子,做出一个十分正派的姿势,双手合十道:“智深相貌丑陋,生性鲁莽,又好酒,屡坏寺规,怎么看也不像我佛门弟子。寺中各职事僧众对他都十分恼怒,只是智真长老一味护短,长此下去,恐怕会祸及山门呀!”

空明道:“师父为何不与众位职事高僧一道将他赶下山去?”

“你尽出些馊主意!”空德突然推了空明一把道:“智深一身功夫了得,倘若将他惹恼了,真的打将起来,岂不要出大事?”

“对、对、对,空德说得有理!”监寺连连点了点头:“再者智深有长老护着,若是将他强行赶下山去,岂不是故意开罪长老?”

空明忽然冷笑了两声,道:“那智深要是再犯了寺规戒律,只怕长老也护不住他了……”

“空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监寺笑着问。

“师父,”空明这厮仍是一脸的奸笑:“智深不是好酒嘛,我们何不从‘酒’字上下功夫?”

“可那厮自从得了上次教训,好几个月不曾下山吃酒了……”监寺眉头紧蹙道:“这如何在‘酒’字上下功夫?”

空明道:“他不下山,我们就想办法‘请’他下山啊!”

“请他下山?”监寺备感疑,问道:“怎么个‘请’法?”

空明道:“只消小小的一计,弟子保管叫那厮下得山去……”

“少废话了,赶紧说!”监寺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呵呵!”空明笑了笑道:“先前智深那厮说寺中没有兵器,不能尽显他的本能,我们只要唆使他下山去打一件称手的兵器即可。”

“他即便下山打了兵器,也不见得会去吃酒啊?”监寺连忙摇了摇头。一旁的空德也跟着摇着头,笑道:“这根本就行不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空明迅速反问道。接着,他又满怀信心地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只管放心,智深那厮好酒如命,这么久不沾酒了,肯定心痒痒的,到了山下,看到那么多酒肆,他哪里把持得住——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监寺听了,似乎觉得在理,便立即吩咐空明道:“既然这样,就按你说的做,可别把事情给办砸了哦!”又指了指旁边的空德道:“你且与空明一齐去办这事,回头为师求长老给你等安排个职事干干……”

“多谢师父!”空明和空德这下乐了,赶忙拜谢。然而,这时,监寺却不再多理会,转身便离去了。至于空明和空德二人,得了师父吩咐,很快便来了鲁智深的禅房……

也正如空明所说的那样,鲁智深早就希望打一件称手的兵器了,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听得空明和空德二人在旁吹嘘,说山下有个铁匠师父的手艺极好,鲁智深便来了兴致,寻思着找个时间要去打一件上好的兵器。当然,他生性直爽,从不喜欢拐弯抹角,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钻进了监寺所设的圈套了……

在寺中又闲居了三五日,鲁智深心里一直惦记着下山打造兵器的事,几日都不曾睡过一个舒坦的觉。这一日,又是大好的晴天,这厮莽和尚终于闲坐不住了,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他便大踏步出了禅房。

这一次,鲁智深没有翻墙了,而是直接出了文殊院大门,径投大路下山来了。当然,守门僧也不敢拦鲁智深,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寺中僧人都知晓他的厉害,如何还敢惹他?

出了寺门,鲁智深按着孔明所提的路径,投大路往从西边下了山。约莫走了七八里地,他忽然眼前一亮,看那山脚处果有一处市集,足有五七百户人家,街市上人头颤动,叫卖声声,好不热闹……这么一来,鲁智深便脚下像生了风一般,快步奔下山来。

到了街市门口,瞧那牌楼修得十分气派,还有许多人围在下面指指点点,鲁智深不由地放慢了脚步。他本识不得字,但见牌楼上书“五台福地”四个鎏金大字,笔走龙蛇,干劲有力,他还不禁叫了声:“好!”这似乎有点“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的味道。

又行了几步,看这街市上有卖肉卖酒的,有卖蔬菜果品的,也有酒楼饭馆,行人如织,生意红火,鲁智深不禁寻思道:“早知这里有这般好去处,洒家如何抢那厮汉子一桶酒吃,还挨了长老好一顿教训……”可是,正当他琢磨着要找一处地方好好吃上一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正是打铁的声音。

“哎呀呀,俺险些忘了正事!”猛地在脑门上拍了一把,鲁智深寻声而去。约莫走了十来步,街角转弯处,一家铁匠铺内几个匠人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光着上身,汗流浃背,旁边的风箱“呼哧”、“呼哧”响着——但见那门口的招愰上写着“父子铁器铺”几个字样。

鲁智深却不看那招愰,看那铺内有打铁的家伙,还有满档档的兵器农具,便径直走了进去。自那架子上取下一把朴刀,他伸出食指在刀刃上轻轻刮了刮,又拿手指头在刀面上敲了几下,立即传来声声脆响。附耳听罢,他禁不住叫道:“好刀,真是好刀啊!”

突然间,店家老官凑了过来,笑着说道:“大师,可是要打件兵器?”

“正是,正是!”鲁智深点了点头,还不忘拿起别的兵器瞧了瞧,又问:“不知老官店中可有得好铁么?”

这个时候,店家方才看清了鲁智深的模样,浓眉大耳,双眼透着霸气,特别是那腮边的胡子新剃,爆长了出来,叫人见了好生害怕。然而,开门做生意怎能失了礼数?店家微微一笑,赶忙招呼道:“大师,请坐!”又问:“不知大师要打何种兵器?”

鲁智深也不坐,张嘴便道:“洒家要打一条禅杖、一把戒刀,不知店家可有上等好铁?”

“不瞒大师,小人店中却有些上等好铁。”店家老官抱拳施礼道:“只是不知大师要打多重的禅杖?戒刀又要多少分量?——但凭大师吩咐!”

鲁智深道:“洒家要打一百斤重的……”

“只怕不妥啊!”店家猛地摇摇头道。

鲁智深急问:“有何不妥?”

“太重了,只怕师父使不动啊!”店家道:“就是那关公关帝爷,一把青龙偃月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打一百斤重,只怕师父用不了啊!”

鲁智深焦躁起来,叫嚣道:“洒家虽说比不得关帝爷,但他也只是个人,并不是神仙,若俺与他同世,定要与他较量一番!”

“大师神武,神武……”店家生怕将鲁智深惹怒了,赶忙陪笑道:“只是小人打铁打了近四十年,四五十斤重的兵器也是极少见了,何况一百斤呢!”

鲁智深道:“你休得啰嗦,洒家比着关帝爷的宝刀,也要打八十一斤!”

“还是重了,重了啊!”店家摇摇头道:“太重了,既不好看,也不中用。依着小人来看,打一条六十二斤重的水磨禅杖便好,若大师使不动,休要迁怒小人……”

“好吧好吧,就依你所言,打个六十二斤重的!”鲁智深不再争执了,吩咐道:“不过,老官你可得给洒家打好了,要打得不好,俺就一把火烧了你的铺子!”

店家道:“大师说笑了,小人领着三个儿子在这镇上开了二十几年的铺子,这打铁的手艺虽说上不得台面,但也是远近有名,从来没人说个‘不’字——大师只管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鲁智深憨憨地笑了。

店家再次抱拳,又问:“敢问大师,戒刀如何打法,还请示下。”

鲁智深道:“就按着平常的分量和尺寸打吧,洒家一并算钱与你——不知这两件物什要多少银子?”

“不讨价,着实要五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店家张开手掌,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好,够爽快,洒家就喜欢这种性子!”鲁智深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五两银子,道:“五两就五两,洒家依你便是,若是打得好,俺再给你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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