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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下)舞鹤翔鹰好功夫

一夜既过,三个人说些中日武林的逸闻趣事,直至黎明方才休息。

按照慕容云轩之意,子午之时气血运行最为缓慢,正是好时候,所以秀智大师在东长寺西北角最偏僻的两间小屋安排三人休息,冢原卜传的两名徒弟自在外面把守,三人自在里面养精蓄锐。

且说户次亲守心中仰慕冢原卜传和上泉信纲久矣,他自己又是官衔在身之人,必须要等着朝拜将军一行,于世这日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赶到悦海阁,只见众人都是盛装顶冠,危襟正坐,却不见冢原与上泉,落座之后户次亲守轻声问岛井雄一:“岛井君,为何不见冢原剑圣与上泉伊势守?”

“适才我问过秀智大师,大师言道冢原剑圣与上泉伊势守有急事要办,早上便出门去了。”

“却不知两位是否还会到这里来?”

“大人所问之事正是我心中所想,不过幸好大师说,剑圣和伊势守明日便可回来。”

“这样还好,否则真是遗憾之至啊。”

“正是正是。”

两人说了几句,户次问道:“不知五郎可回来了?”

“有劳大人惦记,五郎尽早已经赶了回来,现在正在后面睡觉,大人可是有事找他,我叫人去唤醒他便是。”

户次亲守摇摇手,笑道:“无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窗外景色不错,我和岛井君出去坐坐如何?”

岛井雄一即刻明白,户次亲守必是与自己有话要讲,庭中人多,有所不便,当下点头,便等阿弥过来搀起了户次,三人出了大厅,来到外边的凉亭坐下,阿弥回身端来了茶水,一切安放妥当,户次轻轻挥手,阿弥退了出去。

岛井雄一敬等户次亲守开口,亲守却像是很是为难,过了半时,亲守终于开口道:“岛井君,你我初次见面,按道理讲,这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是我见岛井君举止言行,也是个豪爽洒脱之人,所以我便厚颜说了。”

“大人但讲无妨,大人威名远播,如是小人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那便是岛井家无上的光荣。”

“多谢,但是确实是难以启齿啊。”

岛井雄一挺直了腰板,静静等着户次亲守继续下去,他心知此事一定是非同小可,否则户次不会如此为难。

又过了片刻,户次亲守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有一事想要拜托岛井君,我想向岛井家借钱。”

岛井展颜笑道:“不过是借钱而已,大人不必如此。”

“不只是钱财而已,还有其他的东西。”

岛井雄一听了此言,心中一动,闭目想了片刻,睁开双眼,精芒顿出,“大人莫非还要一些西洋来的东西?”

“正是。”

“敢问是多少?”

“五百。但是我现在只有三千贯。”

“三千贯!”岛井雄一哈哈大笑,“大人可知现在火枪多少钱一枝吗?”

“三十贯。”户次亲守镇定而言。

岛井雄一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缝着眼睛直直盯着户次亲守,道:“户次大人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吧?”

户次道:“我可曾有半点玩笑之意?”

“三十贯一枝,五百枝是一万五千贯,大人何以认为我会借给大人一万两千贯钱呢?”

“凭的是我亲守的荣誉和你岛井君的眼光。”户次亲守直视着岛井雄一,慢慢说道。

岛井雄一道:“大人的抵押是什么?”

“三十年岛井家的独商权如何?”

“大人有把握能做到吗?”岛井雄一咄咄逼人。

“所以要看我亲守的荣誉和你岛井君的眼光了,敢不敢赌这一把。”

两人四目相对,凝视半久,忽的岛井雄一一拍桌子,“有何不敢,户次大人大名鼎鼎,便这个名字也值两万贯。”

“那么,多谢岛井君了。”户次亲守低头以表谢意。岛井雄一赶忙双手扶起,“大人切不可如此,哪有狮虎向猿猴低头的道理。”

“岛井君必定不会为今日的事情后悔的。但是事我着急需要这些东西,不知何时岛井君可以…”

“最迟大人何时需要?”

“越快越好,最迟别迟过下月月末。”

岛井雄一重新闭上眼睛,嘴里嘟哝些什么,左手成拳,右手紧握左拳,只听得指节叭叭作响。

户次亲守道:“岛井君,是否这个数目太大,你手中也不方便?若是如此,便先借我六千贯如何?”

岛井雄一摇了摇头,睁开双眼,笑道:“大人多虑了,不是为此,是我在考虑,既然是赌,便不如赌得大一些,这样吧,到下月月末,我替大人购买一千枝火枪,再借给大人一万贯如何?”

户次亲守大喜,“岛井君此话当真?”

岛井雄一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咱们也来击三掌为誓如何?”说着伸出了手掌。

户次亲守挺直身子,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蓝天,恭恭敬敬的道:“神佛在上,岛井君如此信我,亲守自当以信待人,不敢有违。倘若食言,便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岛井雄一笑道:“户次大人言重了,钱财身外之物,雄一能助大人完成事业,幸甚。”

说罢,两人双掌相击,立誓为证。

大事即已谈成,两人都是轻松十分,喝了几杯茶,一阵暖风吹过,院墙之上盛开的牵牛花。紫莹莹的很是好看。

户次亲守道:“秋赏菊,冬扶梅,春种海棠,夏养牵牛。我便喜欢这牵牛花。”

“为何?”

“岛井君没听过吗?牵牛花还有个俗名叫“勤娘子”,顾名思义,它是一种很勤劳的花。公鸡头鸣,喇叭花开,花儿绕篱萦架的枝头,带给晨曦中人们一阵清新的空气。我觉得人生就应该象牵牛花一样勤勤恳恳,为了目标一直努力。”

“大人说的有理。这牵牛花无牡丹之富丽,无傲菊之高雅,更无幽兰之芳香,但它努力攀登,不择环境而生,不怕荆棘而存,深秋叶蔓已枯,花儿依旧开放,丝毫不惧西风吹落啊。”

两人赏玩称赞一会儿,便看见阿弥秀智大师和秀益大师从屋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千与利休和秀智大师和秀益大师,阿弥手指向凉亭,在前指引,显然有事正在寻找两人,看清楚后,几个人疾步走了过来。

到了凉亭外边,秀智大师笑道:“两位可真会找清闲啊。”

户次道:“大家在屋里都是道貌岸然的呆着,规规矩矩的好不自在,我却不耐此事,便拉着岛井老板出来坐坐,可是有事?”

秀智大师道:“正是有件棘手的事情,老衲不敢独专,想来问问岛井君的意见。”

“有什么事情大师做主即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秀智大师几人对视一眼,接着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和岛井君商量一番。”

“大师请讲。”

“刚刚,足利将军的先行护卫送来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秀智大师看了千与利休一眼,道:“是一盆插花。”

户次亲守和岛井雄一一时不明所以然,秀智大师却不再说缘由,只是催促两人回到大厅之中。两人跟着秀智回到大厅,刚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众人虽然还是正坐如斯,但明显的呆滞了很多。大厅中间摆着一个大大的陶瓷花器,通体黑中微微透出一点土灰色,肩宽颈短,古朴大气中透出一股清新自然的韵味、看着这支花瓶,感觉到的是一种烈火与泥土的结合。瓶中斜斜插着两枝兰花,花瓣展开,旁边稀稀疏疏几支树叶,看上去,真是鹤望比翼长空,红掌穿飞云间,几支翠叶随兰而动,配以黑色的花瓶,就宛如两只红鹤越山过岭、冲云直上九天,一种志在千里的感觉油然而生。

户次亲守和岛井雄一都是大吃一惊,岛井回头看看秀智大师,问道:“这便是将军送来的吗?真正的大家之作啊。”

花瓶边站着两个武士,显然便是将军的前行护卫,其中一个高大魁梧之人哼了一声,道:“你们却待怎样。快些,别让我家主公和将军等得急了。”

听了此话,岛井雄一更是糊涂,秀智大师轻轻咳嗽一声,递给岛井雄一一封信。岛井雄一赶忙展开,仔细阅读,一经看完,额头上已是青筋崩起,显得很是气愤。户次亲守接过,快速看了一遍,已是了然,心中也是涌起一股怒气。

原来日本有两个大的商港,一个是博多,另一个则是界港,但是由于博多地处西北,界港位于日本中部,靠近京镇,两个地方的商人代表着日本最大的商业势力,所以纷争不睦依旧,界港之人谈起博多往往口出不逊,语带不屑,直把博多商人看做乡下小贩而已。这次,岛井家不惜重金,遍请全日本名人前来,其中一个意思便是要树立博多的地位,打击界镇的气焰。

这份书信,便是将军的文书平原所书,信中言道,博多如同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一个小小的鼓祭请了些二流人物便自命不凡,贻笑大方,居然还敢发函邀请将军参加,可笑之至,现送去竹下正川先生的插花一件,给你们长长见识,若是你们觉得不服,可以胜过这件插花,那么将军便带人前来裁决,胜则重赏,负则严惩。如果自认本事不够,那便上书请罪,自认能力不足,这鼓祭之事便交由有才能的人来做。整篇信函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难怪厅中众人都是默不作声,气满于胸。

岛井雄一到底是冷静过人,强自按下怒气,他知道将军现在被三好家操纵,而三好家便是界港几大保护伞之一,尤其这个写信的平原,本身就是界镇大商人今井家的人。这件插花本身便是今井家的战书,退让自是万万不可,但是应战的话,竹下正川号称茶仙,其名仅在北野之下,却从哪里胜他?

秀智大师见他为难,上前道:“两位先行休息,我们商量一下。”

一把把岛井拉到了旁边,说道:“若是岛井君意欲比试,我有一人推荐。”

岛井眼睛一亮,“大师推荐之人必无差错,请讲是哪位?”

“便是那位千与利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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