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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更大了，伴随凛冽寒风，渐化作雪片和细碎雹子，打中人身仿佛冰冷长鞭。艾潘妮剧烈咳嗽起来，咳的弯下腰，跪下腿，姿势宛若弯曲的虾米。刹那间状况转危，她两只肩膀支不起，上半身趴伏，脸颊贴着沙地还在不停猛咳。天亮从愕然中惊觉，忙上前接好她的肩骨，理顺披散乱发，看清那张面孔确是一个少女，还带着点温柔稚气，却因困苦而未老先衰。残存的美，正像核冬天里的太阳光，就要在狰狞的云雾中消失了。
她还在咳，食物呕吐出来，一直咳到往外吐清水。天亮发觉不太对劲，这么咳下去导致肺部血管破裂，多半会吐血了。只听那少女断断续续的说出：“药…….药…….在包里，白瓶，蓝色…….”天亮按她的指点翻检，布包里是有个小瓶子，一支注射器还插在盖子上。
储能灶性能很好，火堆还亮着。天亮凑近火光一看，药水是蓝色的，只剩贴瓶底的一点，赶紧全抽进注射器里，给她注入胳膊的皮下组织。“要伤人先学治伤”，天亮以前跟格斗大师学习过初级医护。
一针下去，药效立显，咳嗽声渐渐收止。
趁着她症状减缓的工夫，天亮启动小不点，给艾潘妮做个全身扫描，得出的结论令人震惊。
“这女子骨龄十六岁。”小不点说，比天亮目测的还小，接下去的言语尤为惊心，“她的内部器官全都癌变了，骨癌，肺癌，淋巴癌……癌细胞扩散全身，已经到了晚期。唉，碰上风大雨大的坏天气，发病几率是很高的。”
天亮瞪大眼睛，反问一句：“癌症！？”
“很奇怪吗？”艾潘妮缓过劲来，淡淡的说，“受核辐射和放射性物质污染，患癌症的人满世界都是。赏金猎手内部做过调查，现今人类平均寿命是20岁。癌症是最普通的死因，我……我要是能再活几年，活够平均数，犯病死掉也没关系。”话虽如此，20岁就死谁能心甘？淡然中有种凄凉的无奈。
小不点检查过药瓶残留物，说道：“是活性联基胺混合液，一种抑制类药物，可以抑制病灶提增肌体活力，让病人外表看起来健康正常，不过这药无法根除癌症。”
“你想偷这种药剂治病？”天亮把那药瓶捏在手指间端详。
“不，听说天选者新开发出一种药！”艾潘妮眼光微闪，再绝望的人，谈到活命机会都会精神一振，“那种药，包治百病的神奇药剂，是专门为克隆军团配制的。一等赏金猎手萨多尔消息很灵通，我亲耳听他讲起。天选者马上要跟异人打仗了，装载克隆军团的合成兵营，就设在得克萨斯沙漠西边的玛珐高地，那兵营里有这种神药。我出来是为……唉，算啦。”讲到这儿，后事无需重述了。她苦笑着闭上嘴，眼里希望之光随之黯淡。
天亮站来起来，站到沙丘顶上，仰望幽深的苍穹。雷光照落，那身姿宛如山岳。
他凝立两三分钟，思绪飞转如电，忽转头问道：“你认识异人修会巫师，是真的吗？”
艾潘妮望了望他，没答话。垂死的人不会作假，她没到垂死的地步，但神情已差不多了。
“那好！你给我真实的保证，我也给你真实的承诺。”他向她伸出手，“我们的新交易谈妥了，我帮你拿到治癌的药剂，你帮我见到珍珠。”天亮心中自有算计，与其赶上异人硬拼，不如另走一条稳妥的门道。况且料想珍珠性命无碍，何妨先救救这陷入绝途的赏金猎手。
每当遇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老幼病残，他都忍不住想尽力帮一把，波洛克老头，珍珠，划记号的老太婆，眼下的艾潘妮……在这疯狂岁月里，帮人未必是明智之举，往往还会引祸上身。可他若是弃弱不顾，见死不救，内心就会长久的难受，像被一种东西反复抽打逼问。
他摆脱不了那东西。
那种东西，可能就是很久以前人们常说的“良心”。
艾潘妮没回过神，呆呆握住他的手：“我们…..要干什么？”
“我们现在去玛珐高地军营。”天亮镇定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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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克萨斯西部沙漠里，有座宽达70多平方公里的土丘，周边剑壁陡峭，中间宽广平坦，高出地平面近百米，俨然是天造地设的巨型大平台。在这不论昔日还是今时都荒无生机的区域，正停驻着大小三百余艘各式飞船。这就是玛珐高地军营，天选者集结兵力准备发动大战的地方。
这天清晨，西南方天空里传来引擎轰鸣声。由邓巴少校率领的，负责清理维生营地的特遣舰队回来了。军营外围的光能护罩裂开，领航型无人机在前开路，三十二艘飞行器衔次跟进。用了半个小时，船队才从绰号“地磅”的环形共振光谱器上飞过，射频脉冲反馈信号，由此测查队伍中是否有反常的事物混入。异人会隐形或变形，潜进内部发起突袭，因而此类防范措施是必不可少的。
检查完毕，飞行器各归原单位维护。玛珐军营内设多个机构，分作能源区，兵营区，制造区，实验站，指挥中心等部分，宛然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样式新奇的厂房楼舍排列有致，有的发出金属光泽，有的带有塑料质感，其实全都由飞船转换而来——升上天是飞船，落下地就变成功能各异的建筑物了。
攻陷18号生物圈的邓巴.麦克斯少校从主舰下来，向副官交托了撰写战报，关押俘虏等事务后，立即乘气垫车前往指挥中心的将军办公室。指挥中心位于军营东面，呈船帆形高高矗立，很象早期人类修建的摩天大厦。向阳的一面开着方形入口，气垫车飞到，恰似树叶飘进了山洞，从入口一直飞到长廊边停住。少校下车，穿过走廊，上楼梯，在门口通报过姓名军职，由秘书领进门去。
那办公室里宽敞明亮，地板光洁如镜，顶上悬着水晶灯，四壁挂着莫奈，梵高等印象派大师的名画。虽然是电脑仿作，也颇能显示此间军人附庸风雅的决心。一张天蓝色办公桌摆在屋中，桌后坐的却不是房间主人萨摩尔老将军，而是高级参谋藤田修中校，正拿着一把小银锉刀磨指甲。
“哎，萨摩尔将军不在么？”邓巴左顾右盼，一脸军情火急的神色。
“老人家昨晚受了点凉，刚吃药睡下。”藤田修说，向指甲里吹气，“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少校——！”
尾音拖长，暗示两人军衔差别。邓巴少校愣了愣，“啪”的立正，按规矩向他行了个礼。藤田修这才放下小锉，转过脸来示以微笑，端着将军的架子问：“说吧，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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