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既然发现了你不是封文清,又是那余孽丫头的师姐,自然要差人盯着你,连你师父朕都能掌控住他,莫非你现在还要跟朕虚与委蛇?”
这一次封如沐心中仅剩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一听到他说起师父,心急之下忙“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民女自知犯了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自作聪明之下想出的主意,和我师父、师妹、双妃娘娘、还有……封家的人没有一点关系,皇上要惩要罚就都算在我身上,千万不要涉及他人。”
“呵呵,这仗义担当倒是颇有江湖中人的范儿,一会儿一副受了惊的小兔模样,一会儿像个谄媚讨好主子的小猫,一会儿又是一只跟朕推心置腹的狐狸,你这只厉害的白隼也算是能随机应变了,能赖则赖,不能赖便逃,逃不了就是把命一横,倒跟一潜那只滑溜溜的泥鳅当真是绝配。”
封如沐没想到东方熙会说出这样的话,忽然想到皇上是莫一潜的亲姑父,自己如此嚣张假冒代嫁,定要惹得他不悦,便说道:
“如沐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一时间利欲熏心,蒲柳之姿却妄想攀上莫少将军的高枝,着实该死。”
“放心,朕并不打算揭穿你,同样,朕和你师父十多年的交情,他却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兴许也曾有所怀疑,但是他那个人狂妄自大,直来直往,可不像你这么会耍心机,他懒得去打听和揣测,更不屑于主动问朕,所以朕不希望由你来把这件事告诉他。”
“民女谨遵圣旨。”封如沐微微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放,悬在半空,只觉得东方熙不愧是沧镜的一国之君,让自己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
“还有转告那甘家余孽,最近还算安分,朕不会理会她,不过哪天翅膀痒痒想扑腾几下,朕也会随时给她准备好弹弓和笼子。”
封如沐一惊,急忙说:“如饴她年少冲动,几闯皇宫完全是因为思念娘亲所致,对皇上并无半丝的恶意,更无行刺之心,如沐深知私自给双妃娘娘传递消息,罪该万死。但是求皇上念在她和双妃娘娘母女情深,就让她们见一面吧,您也不忍心娘娘她……”
“自身难保,还敢对朕说教?”东方熙打断她的话,本来悠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封如沐不禁身上一抖。
“朕此次就当没见过你,之后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再使诡计要助那甘家丫头进宫也无妨,反正朕也有些个无聊,且鸟笼子也不止一个。”东方熙说完,拈起食盒里的一片豆干放进口中,“这手艺倒真是得了你师父的真传,本来想跟他畅饮一番,谁知来晚一步。”
他转身又向老奴吩咐道:“你留下两盒,剩下的给朕包好带回宫,也算是不枉费这女娃娃的一番心意。”
“是。”老奴立刻开始打包。
封如沐一直跪到二人离开院子,确定他们已经走远,身上一瘫,手心里已经全是冰凉的汗。
东方熙到来之前,封如沐虽然不能说是心中已经了无牵挂,但是毕竟由尉迟云把青杏平安送回老家,自己也要去宁安和甘如饴相聚,至少是有些轻松和欣喜的,可是方才东方熙的一番话,又让她的心神烦乱不已,只觉得千头万绪的背后,又有无数的人为的操纵和心机。尤其是东方熙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封文清后的这番举动——应该说没有任何举动,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封文清,而是羽门的白隼封如沐,为何不但不治罪,反而任我继续顶着这个假冒的头衔继续下去,是何用意?
他刚才说戚息为我掩着护着,又说我和莫一潜是良配,究竟是在揶揄讽刺,还是他作为旁观者清?
到时见了小红,若是继续助她混进宫,刚才皇上的那番话并不像是危言耸听,虽然他似乎并不像要她的命,可一旦有什么差池,岂不是把小红卷进了这是是非非,甚至会危及她的性命?
但是我也绝对不能够用皇上刚才原话来劝小红,她那个牛脾气被这么一激,恐怕会适得其反,没准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四探皇宫了,恐怕到时不是成了皇宫鸟笼子里的红鸢,就会变成一只被捅破的纸鸢。
如此说来,只能用缓兵之计,拖一步算一步,暂且告诉她双妃娘娘要她从长计议,耐心等待吧。就像师父常常说的:“若是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就静观其变,把局势摸清,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至于坐以待毙就行。”
封如沐打定主意,发现已然夕阳西下,便背上包袱,独自上路。
“大驹,小驹!小白就要来啦,小鸽子也飞回来了,要是师父跟着一起过来就好了,咱们一家六口就能团聚啦。”
甘如饴在马厩里,欢天喜地扬着手中封如沐给她用丝绢写的信,两只马儿也似乎听懂了,咴咴的叫得欢,就连那只灰色的小鸽子,也在空中盘旋着飞来飞去。
正在这时,药铺的伙计六福跑到了后院,气喘吁吁地叫道:“洪……洪老板,有一群官……官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叫您……”
“六子,慌些什么,不是说过我今天不坐诊,闭门配药的么?”甘如饴一手抚着马背,一手托着鸽子,无比悠闲。
“他们不像是来瞧病,您还是去看看吧。”
“唉,当个暴发户也真是不容易,没有半刻得闲,大小驹、小鸽子,小红走啦,真是烦人,催的这么紧,还得打扮一下。”
六福呆呆看着这一人一鸽二马,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除了他本人,谁能相信这个娇俏可人,又有一点怪怪的小姑娘就是宁安妙洪堂的大老板呢。
而甘如饴所谓的“打扮”就是一张人皮面具贴上脸,一条长巾在头上绕几圈,刚好能遮住额前的刺字,再换上一身藏青色男式袍子,便成了商人洪妙。宁安镇本来地处两国交界,沧镜兰羌两族人混杂而居,她这身打扮,也算是正常。
接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吞下一颗药丸,直到药铺前厅,只见十几个官兵腰中佩剑,一左一右排成两列,见到她之后,虽然没什么动作,但是眼神中都怒气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