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的犹如死水一般,除了偶尔见过蓝舆几面,几乎没再跟任何外人沟通。就这样,过了一个落英缤纷的季节,转眼仲夏,绕是烈国地处偏北却也是骄阳如火。天上烈阳如同劈成了两个,一同炙烤大地。
我暑热难当之际,也想到了沁凉的法子。
找来几个长工凿好一个三人长短的水池子,里面铺上釉面的瓷,待到傍晚,总是唤来几个小厮替我从地窖里面取来山泉水倒入池中,铺洒上花瓣更是熏香四溢。
“夫人,水温可以么?”站在我身后的丫头第三次问起同一个问题。
我无奈仰头,正好对上她小鹿般的眼睛:“合适,夏日暑热,我不用加温水。”
她嘴角撇了撇,可又不上前半步。
“夫人,晚上还有您娘家人来——”半晌,看我未动分毫后她小声提醒,糯糯的嗓音有些游移。
我就知道——心中微闷,只觉惹人流连的冰凉泉水浴也失去了诱惑。打打手,她连忙上前一步替我净身挽发,欢天喜地的为我铺好棉布替我拭足。
“夫人您终于想通了?”她大着胆子翻了翻眼皮看我一眼,手里的活计也越发仔细起来。
我扯开嘴角一笑,道:“有什么想通想不通的?他们让你来侍奉我,不就是为了劝说我的么?”
“奴婢,奴婢不敢。”她诚惶诚恐跪下,软糯的嗓音犹如风中秋叶飘零。
披上单衣,我径直不理她绕过她转向内寝。说起来,她何止这一件事触到了我的底线。
一边拭发,我隐约回忆起了成亲后第二日回访米家的情景。
那日我甫绕过影壁,就看到明霞在院子中央与一群男人比武,满身脏污,一向明净的脸上也泥土斑驳。此等景象,让我连本想和气商谈的心情也没了,当下拉住明霞就往外走。明霞自然不愿,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性子。她任性就罢了,一群大男人趁人之危不是更加可耻么?当下我手里的力气也大了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能拖着明霞健步如飞的走到府门口。
“放开,我要跟他们这帮龟孙子一绝高下!”她一路不服输的直跳脚,举着木剑大声嚷嚷。我自然不依,我瞪她,她却掰着我的手与我僵持不下。
两个男人说时迟那时快的挡在了我前面,一人横起一只手臂阻挡我的去路。
我怒目相向,他们二人望见我之后眼底乍起波澜,面色微动。
“见过皇妃殿下。”二人反应过来,一同单膝跪了下去。
“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好得很啊。”我眯着眼,不打算搭理他们。仗势欺人如何,他们胆敢欺负明霞,我定不会饶了他们。
“不敢。”二人异口同声,平板如水。
明霞跳起来护住我,泥泞的像只猴子一般。
就在此时,我们身后幽魂一般的轻渺声音幽幽传来,吓得明霞赶紧躲在我后面。从未看过明霞胆小怯懦的样子,我不禁好奇回头。
那个人当时说:“来者是客。”
转过身去之时,我才看到,她有一双妖媚清莹的眼眸。这般面容,竟然与逐生一模一样。
明霞趴在我肩头小声嘀咕了句:“米府大老爷的小妾,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音?”
那女人倒也不恼,只是打量了我一番,扬起妖异的美颜笑道:“粗鲁像猴子的外人,你以后找人打架能不能走远点?”
我噗嗤一乐,虽然很不是时候,但也有点忍不住。从小到大,治得住明霞的恐怕天下无人。唯有这位美娇娘倒是轻松两句话让明霞脸上变了颜色,却也想怒不敢怒的模样。
我正待上前,明霞一把揪住我,戒慎的看着她:“别靠近她,她是——”
话未说完,那个女人仰首一笑,语气间自然欢快:“你是被我毒怕了么?”
“你——你这个毒婆子,我怕你么?!”明霞当下挥出木剑要欺身上前,那女人一挥衣袖,我心道不妙,忙拽下明霞的袖襟往后拉。
只见明霞整个人僵直的往后仰去,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似乎是有先见之明,早已准备好了扛着她下去。
“慢着,”我挡住两个男人的脚步,斜觑那女人,不禁想起逐生邪气的脸庞来,心下那点好感也顿时消散:“放下她,你们米府没有王法么?明霞是我将军府请来的贵客,你们无权软禁她。”
那女子听后抿唇低笑道:“果真是皇子府的新妃,早已闻名,今见其人果然有昔日杨氏宠妃的风范。”
我懒得与她废话,昂起下颚,看着她不肯相让。
她负手踱了两步,转身一笑:“你不管我是否对她下毒么?”
“你要是存心毒死她,我今日也见不到她了。夫人与明霞口舌之争如此,想必也是相熟,必然不会下重药。”我看向她,胸中了然。果然,她回眸的片刻征愣了一下,随后朗声一笑,面色流光四溢:“相熟?倒是熟的很呢。”她说罢,语气转处竟然幽然寂寥起来。
她幽幽看了明霞一眼,挥了挥袖襟道:“把小姐放回客房好生伺候。”
我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
“她在这府里还是安全的,本来也是等到皇妃殿下婚期一过,老爷准备送明霞姑娘回去的。”她聚敛双眉道:“眼下老爷正在侧厅议事,特遣了我来说一声。”
我挑眉看着她挽起唇角的狐狸模样,狡黠自是不必说,只怕更是城府不一般的女子。
“明霞姑娘与我相处甚欢,我不会为难与她。只是老爷说了,有一事相谈,事关米家声威。”她像是在复述命令,说完了,招了招手让后面两个丫头替我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