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日的早晨和昨天的一样,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我一大早便起了床。吃完早餐后,由于无事可做,我骑上马在庄园里四处巡视。
没过多久,我便来到了庄园一个农庄中。出乎我的意料,这座农庄竟然空荡荡的——现在可是农闲时期啊?
我四处搜寻,很快便找到了答案:人们都簇拥在这个村庄的小教堂里,聆听着乡村牧师的布道。处于好奇,或者说处于无聊,我下马,偷偷走进了这个拥挤的小教堂,坐在最后一排——反正无事可做,看看热闹也好嘛!
台上和台下的人都没有注意我,牧师依然在那里滔滔不绝:“来自罗马的敕令已经庄严地向世人宣告了教廷对二百年来纷纷扰扰的世界的痛心,我们再也无法忍受这个世界的混乱了!瞧瞧这么多年来世界都发生了什么?战争,饥荒,瘟疫!这就是上帝对那些不忠于他的子民的惩罚!而要纠正这一切,只有将一切权力回归教廷——就像几百年前大家一直做的那样!教皇是永远没有谬误的!”
我听着牧师的布道,一直觉得十分好笑,尤其当听到最后那句时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在除了牧师的话声便一片寂静的小教堂里是如此醒目,以致于所有人包括那位牧师几乎同时望着我——整个世界安静了……
沉默了片刻,牧师发问了:“年轻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牧师大人,我刚才只是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请您原谅我,请您继续说下去吧。真是对不起!”
“年轻人,你不是这儿的人吧?你是从外乡来的?”
“是的,我来自远方。我是来这旅行的。”我不想告诉他们我是他们的领主。
“那你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
说实话,在普鲁士其实还是新教徒居多,但这片地域则是天主教徒集中的地带——从刚才牧师的布道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接受的是罗马的敕令。而我呢?我则是……随便啦!这方面,法兰西的亨利四世(注:波旁王朝的开创者,本是出生于新教家庭,后来在巴黎被天主教徒挟持时立即改信了天主教)早已经给我们上了课。
“我当然是个天主教徒!”我大声回答,毕竟是在天主教的地盘嘛……
“哦,那么我们欢迎你,年轻人!”
“牧师大人,很遗憾我最近都在四处旅行,所以消息不畅,您刚才说什么罗马的敕令……”
“哦,你还不知道啊?罗马最近发出了敕令,向全欧洲忠于天主的信徒们庄严宣告:教皇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教皇是永远没有谬误的。一切人都应该听从教廷。
这么没新意啊!都说了快两千年了……
“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我坐回座位,沉入自己的思想世界中,对牧师的喋喋不休充耳不闻。
教廷曾经统治欧洲十几个世纪,它代表了一段漫长到可怕的历史——对,确实是一段有些可怕的历史。
它在初期确实给了人们精神支柱,但很快它就堕落了。它对地产的掠夺,多民众的奴役;它鼓吹不义战争的大屠杀;它导演的愚弄世人的对“圣者”遗骨的崇拜;它燃起的宗教裁判所的火焰;它出售的赎罪券,它在森严门禁之中无耻的寻欢作乐……直到最近一两个世纪,教皇的权威已经无法随意更换一个国王时才被人一一清算。天晓得之前有多少人命丧其手!
当然,教廷在那时代还是有一些功绩的。它是那一时期教育的唯一组织者和保护者,也是唯一的学术研究中心。欧洲最早的大学、中学、和医院都是它兴办的——虽然它的目的仅仅是培养更多奴仆。教廷也保存了大量已经消亡的古代帝国的文献,使古代魔法帝国的文明得以流传下来。事实上,最早的魔法研究也是自教廷开始的,那个发现了魔晶石所蕴藏的巨大能量的弗罗洛主教便是一个例子。
但是,到了后来,魔法的力量已经不能为教廷所独有时,教廷开始大力压制科学——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永远保持统治似的。然而,这样并没能阻止世俗国家的强大,反而使教廷本身的力量受到了削弱。最终,教廷丧失了在欧洲大陆的统治地位,它的控制区也仅限于罗马周边的一些小公国而已。强国开始凌驾于教廷之上,欧洲的历史开始由国家来书写——甚至到了本世纪时,教皇庇护七世只能在拿破伦大帝的加冕仪式上做个小丑!
那么,已经衰微了的教廷,现在发出这个敕令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它已经认为它的力量又足以恢复过去的荣光了?又或者是现任教皇因为感冒或者是别的什么疾病一时头脑发热吧?想到这,我又忍不住想笑了。
布道结束后,我骑马赶回宅第。刚一回家,老哈尔默就走了过来:“少爷,柏林刚才来了人,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什么请柬?”
“摄政王殿下邀请您去参加二十四日晚上开始的圣诞舞会。”
“圣诞舞会?”
他们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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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历史中,“教皇无谬误”论也确实存在,它是自19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从罗马传出的。毫无疑问,这是在胡扯,但当时此言论却甚为流行。在德意志帝国统一后担任宰相的俾斯麦就因为和此对抗差点于1875年辞职。可怕的宗教狂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