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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婴雄本色(下)

眼瞧着下一代也要不如老武家,高老太爷可急了,想给儿子娶房好妻,门第也要高些的,可他只做过一任县官,名门望族谁肯把女儿下嫁给他这土财主。他空有四个儿子,却连一个出身高贵的儿媳也娶不到,成天唉声叹气,心里老大不痛快。

偏巧,有一年长安的朝廷里出了事,一批大官被杀,家人被发配到边疆给披甲人为奴,路过太原高家庄,这群犯官的家眷里有个小孤女,复姓独孤,单听这姓氏,便知是名门之后。

唐朝初期,正是中华民族大融合的一段时间,五胡乱华时的各族后人失国,都不再称自己为胡人,凡居住在中原一带的胡人一律称自己为汉人,成为北方汉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这些民族里有鲜卑族,独孤氏便是其中一支,属于大贵族阶级。

北周的时候,有个人叫独孤信,他有很多女儿,其中大女儿嫁给了北周的皇帝,第四个女儿嫁给了唐高祖的父亲,第七个女儿嫁给了隋文帝。所以唐高祖和隋炀帝是表兄弟,唐太宗李世民则应叫隋炀帝为表叔。

所以说这独孤氏是大大的有名,如果算起来,当算是周隋唐三代皇帝的后族。而这个小孤女更是了不得,她竟和当朝第一功臣长孙无忌也能拉上点关系。原来长孙一家本为鲜卑拓跋氏,拓跋氏失国,后人不敢再姓这个胡姓,又不敢忘了祖宗,只好改姓长孙,意为长子嫡孙之意,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还是个胡姓,可长孙无忌自己是不肯承认他是胡人的。然而鲜卑族各氏累代通亲,独孤氏和长孙氏有理不清的关系。如果硬按族谱算,这小孤女竟是长孙无忌的表妹,而长孙无忌又是李世民的大舅子,这么一排,她又成了李世民八竿子打不着,第九竿子却能打着的表妹了!

李世民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连亲哥亲弟都下得了手杀掉,何况这房远亲!但高老爷子却上了心,独孤氏虽然没落了,但门第却还在,在讲究血统出身的朝代,他也攀不上什么高枝,好不容易遇到个大贵族的落难小姐,他岂能放过?

高老爷子一狠心,花了八十贯铜钱,从押解的军官手里买下了这个小孤女,许配给了他的长子高登科,这小孤女也就成了高义这世的亲娘。高老爷子有了这房儿媳,顿觉扬眉吐气,特地派人去告知好友武士彟,我们老高家也沾上皇亲啦,比你那老婆门第还高!

武士彟觉得好笑,这可不是我卖豆腐你种地的时候了,我现在可是大唐公爵,而你只是个土财主,和我比什么门第,真是岂有此理!他笑着对高家来人说:“你家老爷既然有了这么个好儿媳,那啥时候生个乖孙子呢?我夫人可怀孕了,如果咱们武高两家都生了男孩,不妨互相扶持,如果生了一男一女,那不妨结个娃娃亲,如何?”

武士彟和高大福年纪差不多,但高大福成亲早,儿子都有四个了,武士彟才讨上老婆,所以这亲还真结得。高老爷子上了心,天天盼着独孤氏给他生个孙子,可不巧得很,独孤氏的肚子就是不大,气得高老爷子成天骂儿子没有用,是个窝囊废!

高登科不愿意天天被骂,又不敢和老爹顶嘴,说自己晚上厉害得很,耕耘甚勤,耳不听为净,出门做起了生意,贩卖书籍,此时正逢大唐盛世,读书人渐多,生意好做,赚下了一份家当。

高老爷子更怒了,他骂不到大儿子,一肚皮的气全撒到了三个小儿子身上,不许三个小儿子成亲,反正他们也娶不到贵族小姐了,如果成亲之后先生下孩子,那么高家长孙的血统岂不是不够高贵了?

三个小儿子受了这无妄之灾,有冤无处喊,本想学着大哥的样子,出外经商,却又没有高登科的头脑,只会在家收租过日子,离不开老爹,无奈之下,只好打光棍。

春去秋来,数年过去,武士彟的二女儿都出生了,独孤氏的肚子也没大起来,高大福焦急万分,却又想不出办法来,他得知武士彟又添千金,一怒之下,也不派人去道喜。但高老爷子假装忘了娃娃亲的事,武士彟却没忘,他也知高家无后,竟然火上浇油地亲笔写了封信来,信上说我们武家不幸啊,我夫人又生了个女儿,但我还记得咱们两家订下的亲事,所以特写信问你,你的孙子何时来迎娶她呢?我这二女儿冰雪聪明,娇媚可爱,我给她取名为武媚,小名媚娘,只因大女儿此时已与别家订亲,是以我想把这二女儿嫁与你孙儿,只是不知你孙儿叫什么名字,可否能送来生辰八字?

高老爷子接到这封书信后,当即病倒,一病就是半年,吓得高登科也不敢外出经商了,日日守在老父身边。独孤氏也是害怕,她自幼孤苦,连个娘家都没有,万一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休掉,那岂不是死路一条?是以每日念佛,求佛祖赐她个儿子。

佛祖事情太忙,每天有那么多人求他,哪还顾得上独孤氏的苦求,足足让她又等了五年,待到第六年开春,这才让她怀上了孩子!

独孤氏一有身孕,高家满门大喜,人人祈求上苍,一定要让她生个儿子,要不然三个叔叔无法成亲,高家就要绝后了。高老爷子更是态度坚决,自从得知儿媳怀孕,当天便不再动荤腥,开始吃斋念佛,一直等到独孤氏生下孩子,这才开荤。

独孤氏不生则已,一生就是个儿子,便是这世的高义了。高义一出生,高老爷子乐不可支,第一件事就是给这长孙起名为义,这和高义前世的名字又相重,也算巧事。

高大福年纪大了,深怕看不到这孩子成年,是以立即修书一封给武士彟,表面上是请他提前给高义取个表字,实际上是告诉这位老友,我老高家也有血统高贵的后代了,不比你老武家差,顺便还重提了一下亲事。

武士彟接到信后,便给高义取了个表字,叫做云天,和名字相符,意即义薄云天,希望高义长大后成为个英雄人物。但对于亲事,他却反悔了。这时候的武士彟官拜杨州都督,封疆大吏,岂肯把宝贝女儿武媚下嫁给个土财主的孙子,虽然他和高大福相交多年,出身一样,但现在可有了区别,武家成为名门望族,自不能再与平民结亲。于是,武士彟以女儿武媚比高义大了六岁,不宜结为夫妻为理由,拒绝了高老爷子的求亲。

高老爷子得信后大怒,愤然与武家绝交,再不来往。你武家自认高人一等,我高家也不去巴结你,你女儿武媚高贵,那就留着她进宫当使唤丫头吧,运气好些没准还能爬上皇帝的龙床,给你武士彟生个皇帝外孙!

于是乎,高老爷子日日盼着高义长大,出人投地,考取功名,也为高家争口气,做的官一定要比武士彟还大不可。

谁知,高义的母亲独孤氏因为年少时曾受过大磨难,身体有损,所以生下的高义身子也不好,经常生病,前些日子更是病了半个月,几乎送了小命,高老爷子深怕这孩子短命,日日来探,今天又来,却见高义醒了,见着他老人家还笑,老怀大畅,抱起高义便是一顿猛亲,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高义初来唐朝,还不知武高两家的渊源,如果知道武媚娘这位大唐第一御姐,差点就成为自己跨下的胭脂马,他立即就得从高老爷子的怀里蹦起来,大嚷着现在就要成亲。武媚娘比他大了六岁又有何妨,既然是御姐,自然要大一些,这样才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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