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这么久？”兰诗问道。
“去了趟洗手间。”凌散潇轻描淡写地说。“她怎么样？”
病床上的明珠睡着了，也许是麻醉药的效果。她的整张脸都被雪白的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两个小孔插着呼吸器。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除了脸部，她的身体还算是健康的。只不过，或许，以明珠的个性，她宁愿死，也不想被毁容的吧。谁也不敢预料，明珠醒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是她。”
“什么？”戈碎月不敢相信，蔺水寒和卫斯理同时否认了他的观点。竟然不是杨秋梦，也就是说，当时现场除了杨秋梦，还有另外一个神秘人物在。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而原来一直认为杨秋梦就是犯人，只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
三天过去了，明珠的病情虽然控制住了，可是，按照医院的说法，她被毁容的脸恐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好了之后，脸上会被扭曲的伤疤覆盖，甚至老了之后，还会影响到视觉。这个消息对于明珠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在她恢复之前，大家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明珠能够赶紧好起来。
最近的气氛有点沉闷，首先是李御风和黄仁洛，两个人因为是否要按照原计划奔赴楼兰而争执不下。李御风人认为，明珠和他们一起来的，既然现在出事了，大家理应留下来陪着她，给她勇气，而不是选择一走了之，这样是不负责任的体现。可黄仁洛却觉得，明珠受伤虽然很遗憾，可是，这并不是大家的错，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所有人的行程，这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两个人谁也不肯退步，因为一直僵持着。
最感到沮丧的，要算戈碎月了，她一直怀疑的人，结果却和整个事件没有一点关系，这另他失望不已，并且一度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以前的他，从来没有犯过这么简单的错误，可这次却判断失误了。戈碎月想要找到另外一个在场的人，他想了很多办法，但没有一个产生效果。而在脑海中做的假设，最后也通通被推翻。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遇到了一个瓶颈，思维在这里停滞了。
蔺水寒还在执着于那个面具的传说。这些天没有他什么事，所以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子了搜集面具的资料的上面，通过在博物馆的走访，去往一些胡同小巷子找年岁大的老人询问，四处找古老的书店，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有关于面具的书籍。而晚上的时候，他也总是抱着那个仿真的面具在思考。可以说，他是十个人中过得最充实的人了。
上官冥和凌散潇负责对酒店周围的情况进行地毯式搜查，尤其是上官冥，他利用自己的势力，把这个地方的黑白两道了解得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仍然是一无所获。只有李中离对明珠的伤乐此不彼，他一直保存着明珠受伤时脸上的物质，其后，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总之，几天都没有走出来过，连食物都是由服务生从外面送进去的，三天里其他人没有见过他一眼。
照顾明珠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兰诗和卫斯理身上。让两个大男人来照顾病人，这似乎有些为难两个人了，不过也没有办法，他们俩脾气好，有耐心，而且心细，这对明珠来说是最重要的。
这天下午，李御风难得的来到医院，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阿司匹林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揉了揉鼻子，脚步也加快了不少。从医院大门到住院部有一段路，中间还必须通过急诊部。医院的人太多了，老人，中年，小孩，婴孩，残疾的，怀孕的，微笑的，哭泣的，叫喊的，坦然的，绝望的……什么样的人都有，看着这样的画面，李御风大叫了一声“Fork”。
好难受，好难受，怎么没有人在呢？口渴，全身都在发热，好像有火在烧着。爬起来，在大大的房子里寻找了一圈，可是除了空空如也的房间，没有一个人。这是第多少天了呢？还在忙着吗？为什么都不回来呢？桌子上是堆积如山的零食，冰箱里的食物已经快要过期了，还有水果，也开始腐烂了。地上，是自己用钱叠成的轮船和飞机。
黑暗中，李御风跌跌撞撞走去打开灯，去厨房找水。可是，水已经喝光了，怎么办？昨天昏倒过一次了，现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李御风想起了电话，他还从来没有用过电话，以前看妈妈通过电话和别人说话，就觉得好神奇，为什么那个里面会发出声音呢？想要自己试一试，可妈妈总是很凶的说，不准动，要是弄坏了就有他好看。这次，他要自己亲自用一用电话，看看是否真得像妈妈说的那么神奇。他找到了自己抄下来的电话号码，按照妈妈打电话的样子，自己操作了一遍。果然，电话里面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李御风听见了，兴奋地叫道：“妈妈，妈妈……”可是，叫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回答，而虚弱的他，只好停下来，难道，妈妈不理我了吗？想到这儿，李御风的眼睛里泛出了泪水。
“谁啊？”是妈妈的声音，好温柔。
李御风高兴地喊道：“是我妈妈。”
“你怎么打电话达到这儿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别闹！”声音立即变了，不耐烦，生气，好像根本就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李御风的眼泪流出来了，“可是妈妈，我生病了。”
“自己去医院看，出门拐角的地方就是医院，钱还有吧，等忙完这几天，我就回来了。”
李御风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就这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吗？就这么讨厌我吗？要这么快挂电话吗？我的死活，难道都不重要吗？李御风缓缓放下听筒，从地上抓起一把钱，颤颤巍巍地向医院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还没等见到医生，他就被一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男人堵住了，那个人，穿着那个时候很流行的牛仔夹克衫，头发上用摩丝梳成了郭富城头，还很另类地打了耳洞。这个人把李御风拖到了一个角落里，看着他手里的那把钱，凶恶地说：“自己来看病啊！你大人呢？”
看着这个穿着奇怪的人，李御风害怕急了，但他还是说：“和你没关系。”
那个人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李御风的脸火辣辣的，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不停地骂，然后夺走李御风的钱大摇大摆地走了。最后还说了句：叫你跟老子顶嘴！
李御风躺在地上，闻着血腥的味道，渐渐失去了直觉。
“小克你来啦！”
李御风被人拍了一下背，他猛地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明珠的病房外面了，正好被吸烟回来的卫斯理看见。可是，自己刚刚怎么会想到十多年前的事情的呢？难道是因为医院的缘故吗？对了，似乎从那以后，自己无论生什么病都不肯来医院了，最多只是去药店买些药回去吃。不过也幸好这些年来并没有得过什么大饼，最多只是感冒发烧，打球大家受些皮外伤而已。
卫斯理看李御风不说话，而且神情有些恍惚，便问：“你怎么了，小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事。”李御风抹去脸上的汗。“明珠怎么样了？”
一听到明珠，卫斯理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很好，虽然昨天神志就清醒了，可是，你也知道，脸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我懂的。”
“进去看看吧。”
李御风便跟在卫斯理的后面，走进病房。兰诗在削苹果，虽然他知道，削了也是白削。看见李御风后，打了声招呼：“小克来啦！”
明珠一直是背对着大家的，从后面看，她的脸上依旧是被纱布缠绕着的。李御风不能判断，她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可他还是开口了：“赫利贝尔，感觉好些了吗？”没有动静，卫斯理和兰诗也不敢出声。“没事的，会好的，我们都在呢。”李御风挤出几个字后，终于选择了沉默，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别说是明珠，如果现在换成是自己遭遇了这种事，他也不一定能够坦然地面对。
四个人就这么尴尬地过了半个小时——明珠躺着，兰诗削好苹果之后一直坐着，而李御风和卫斯理则是站着的，卫斯理靠在墙壁上。李御风想要快点结束这样的探访，他想，自己没有来，兰诗和卫斯理或许能够跟明珠相处好一点，毕竟，这么久一直是他们俩照顾明珠的。“那什么的，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大家伙儿明天都回来看你的。你放心吧明珠，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好起来，否则，我们哪都不去。”李御风又待了一分钟，希望明珠可以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于是，他转过身，分别拍了拍卫斯理和兰诗的肩膀，走出去。
“小克。”
李御风正要关上门的时候，明珠忽然说话了，他愣住了，然后立即走回病房，站在明珠的病床前，说：“我在。”
这是明珠进入到医院后第一次张口说话，卫斯理和兰诗都吃了一惊，在李御风走到病床旁边后，他们俩也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李御风身边，想要听听明珠想说些什么。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去楼兰吧！”明珠的声音是如此地平静，一点也没有刚刚开始的那种嘶声竭力，而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李御风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放下你不管，自己去楼兰吗？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我做不到，你们做得到吗？”
兰诗和卫斯理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可能对明珠放任不管。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叫你们自己去，而是，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是吧！明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李御风看看身边的两个人，他们也同样在看自己，大家都不相信自己耳朵说听到的内容。“明珠，你怎么……”
明珠慢慢地转过身来，她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在外面，其他的部位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看着李御风，似乎是笑了，因为她的嘴角有些弯，虽然弧度很小，但还是能看出来。“我说的是真的，去楼兰，不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的吗？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呢？不然，我变成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