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计划是这样的。
皇甫玄德初三那天会走沉船桥,过建安门,去城主府。但在巫难的计划中,必须要皇甫玄德走老城门,因为只有老城门这边,才能够让那些粪便残留到八点过后。要是在建安门,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被清扫干净,因为建安门是梓州城的门面。所以有了沉船桥桥墩垮掉被封,让皇甫玄德只能从太平桥走,过老城门。
偷偷放走了于老二的驴,让于老二晚了一个小时运送那些大粪,然后在老城门这边翻车,用大粪污秽了整个路面。
接下来就只等皇甫玄德经过老城门,然后马失前蹄,马匹失控,马车翻倒,哪怕不能伤到皇甫玄德分毫,但至少也要让皇甫玄德在那些大粪中走一遭。
可惜计划虽然全都按照巫难的计划进行,但他们却错估了一个七鼎强者的实力。到了这般地步,便是计划再好,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妄。
皇甫玄德用他的实力,不动声色,就化解了巫难的谋划。
想到这里,房风就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子裤子都脱了,结果就让我看这个。阿难,你敢靠谱一些吗!”
垂头丧气的房风,扫了一下街道,准备叫上巫难赶紧撤退,结果仔细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因为那被皇甫玄德救了的少年,竟然是巫难。
房风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你没事吧。”
皇甫玄德淡淡开口问道,脸上的疤痕蠕动如蜈蚣一般,看起来极为可怕。
“我没事。谢谢侯爷。侯爷再见。”
少年腼腆的笑着,对着皇甫玄德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皇甫玄德就不觉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似曾相识,仔细一想,顿时了然,点点头,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少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
因为这少年的眉眼,与他看中的巫夏有几分相似。想到巫夏,皇甫玄德的眼中就不觉精光一闪,摆摆手,对近卫道,“你留下来,把事情处理好。”
那近卫耷拉着脑袋,点点头,今天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不是侯爷手段通天,怕是真要丢尽霸下军的脸皮了。
看着那一地的污秽,近卫不由更加后怕,只要今天侯爷的反应再慢上一点,怕是就算能够全身而退,不受半点伤,但怕也要沾上一些污秽,惹上一身骚吧。
皇甫玄德没有去管近卫的想法,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却是不能再耽搁了,大步踏出,向着城主府而去,沿路所过,不少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人,忍不住都纷纷鼓掌赞叹。
皇甫玄德视而不见,大步流星,赶在八点之前,踏进了城主府。
“皇甫兄,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迟到。”房风的老爹,房长史笑着对皇甫玄德打了个招呼。
皇甫玄德点点头,没有说话,房长史也不在意,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皇甫玄德,知道皇甫玄德就是这个德行,对敌人冷血,对下属冷酷,对同僚冷漠,反而对那些平头百姓倒是态度挺好。
看不惯的说他作秀,真正明白皇甫玄德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将东土百姓装在胸膛,然后别无他物的人。
一个纯粹的军人,保家卫国,恐怕是他唯一的信念了。所以房长史心中其实很佩服皇甫玄德,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皇甫玄德那样活得纯粹。
“嗯,这味道……”
忽然有人捂住了鼻子,有些恶心的开口道。
其他人抽了抽鼻子,也同样捂住了鼻子,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皇甫玄德。皇甫玄德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凶恶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两个黄手印,散发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恶臭。
此前老城门那里本就是臭气熏天,皇甫玄德也没有注意,此刻到了这城主府,这味道就立刻变得强烈起来,如同清新脱俗,让人无法忽略。
“皇甫兄,看来你要换件衣服了。”房长史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其他人顿时都是莞尔,有几个看不惯皇甫玄德的人,干脆笑了起来,这倒是难得看到皇甫玄德出丑。
皇甫玄德脸色不变,他浴血征战过,什么恶劣的环境没有见过,不就是两个屎手印而已,算不得什么,而且为了救人,沾一点污秽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皇甫玄德从容淡定的脱下了外套,“开始吧。”
皇甫玄德自己都是淡定从容,其他人就算想借此嘲笑几句,也觉得没趣,一点小风波就此揭过,开始了每月一次的议事。
而另一边,房风捏着鼻子,不顾巫难的抗议,一脚将巫难揣进了梓州河中,“臭死了。你到底是去坑皇甫玄德,还是去坑自己了。我特么的怎么感觉是你想扣别人屎盆子,结果自己被扣了一脸。”
巫难打了个寒战,十一月的河水已经足够冰冷了,不过巫难也知道自己身上确实臭得离谱,当下也就忍着寒冷,开始洗刷全身,冰寒的河水让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巫难心中却是火热,脸上微笑洋溢。
“哈哈。任他皇甫玄德奸猾似鬼,还不是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房风就连忙问道,“你快说啊。你小子突然站到奔马前面,吓了我一跳。不过你到底成功了没有?”
巫难就扬起手,“你觉得呢。要不是为了成功,你觉得我会满手都是……呕,好恶心。等我洗干净再说。”
“不行,你这味道太浓了,你不会真的在粪堆里打滚了吧。”房风捏着鼻子,一脸嫌恶,跃跃欲试,想要将巫难再次踹到河里。
“滚。我特么就抓了两把,你倒好,直接把我踹河里了。”巫难没好气的瞪了房风一眼,闻了闻手指,好想的确还有点味道,连忙又洗了一遍。
一面洗,一面得意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么。我要是全身都沾着那玩意儿,皇甫玄德早就把我踢飞了。我就手上抓了两把,然后趁着他不注意,一不小心,就按了两下。哈哈。”
房风就翻了个白眼,“你妹。这算是亏了还是赚了?人家就沾了两手印,你倒好,直接抓了一手。”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担心被他提前察觉,我恨不得能在那里面打个滚,只要能沾他一身。”
巫难理直气壮的说道。
房风立刻投降,他知道巫难就是这个性子,宁愿自己沾一身屎,也要把别人给弄臭。这种滚刀肉,简直就是极品。
也懒得去问巫难到底值不值得了,房风知道反正巫难这下心里舒坦了,哪怕怎么算,房风都觉得巫难更亏。
但巫难可不会这么想。不过细细一想,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大概就是巫难这种性子了。
“好了,这件事情了结了。你以后可不要再去惹皇甫玄德了。”房风警告道。
他是真的怕了巫难,就为了弄那两个屎手印,又是偷鸡摸狗,又是半夜弄桥墩,这牺牲太大了,实在是不划算。
“放心,我没那么傻。”巫难摆摆手,“好了,不说了,该去学院了。”
“还去毛学院,反正都逃了,干脆就逃一天好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沉塘关自己修行好了,说不定还能看到皇甫玄德狼狈而回的样子。”
房风提议道。
巫难想了想,“也对。走。”
两人勾肩搭背向着沉塘关而去。
皇甫玄德结束了今天的议事,皱着眉头,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那些长安的人胆子是越来越小了。看来他只能亲自去趟长安,面见夫子了。反正这个计划想要成功,到最后还是要夫子同意的。
近卫脸色苍白的站在外面等着,看到皇甫玄德出来,一脸懊悔的跪了下去,“侯爷。都是我的错。”
语气极为懊悔,显然近卫听到了些传言,毕竟堂堂万户侯,霸下军副帅带着一身屎味跑来议事,难免会有人议论。
皇甫玄德摆摆手,“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马车已经送去修理了,那匹惊马也让马夫看了。”近卫连忙回禀。
皇甫玄德就点点头,“准备一下,我马上要去长安。”
走出几步,皇甫玄德忽然开口道:“查到惊马的原因没有?”
近卫顿时就愣了一下,惊马之事虽然少有,但也算不上稀罕的事情,近卫狠狠抽了那匹马一顿,又哪里去在意过到底为什么会惊马。
皇甫玄德看了近卫一眼,就知道他自然是当成了意外,不过皇甫玄德脸上伤疤蠕动一下,一开始他或许也只当成是一个意外,但此刻被近卫提起,皇甫玄德不觉就响起了那少年的那句话。
谢谢侯爷。侯爷再见。
简单八字,细细一想,却是成了唯一的破绽,让皇甫玄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皇甫玄德可不认为自己在梓州城的知名度已经到了随意一个少年都能一眼认出的份上。
何况那两个无声无息中按在他身上的手印,加上少年有些似曾相识的面孔,都让皇甫玄德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并不是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