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盏油灯早已燃尽,冷风簌簌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房间里。
里面的床上,一个少年盘膝而坐,奇异的是,他浑身围绕着淡淡的白色气雾,鼻孔下两行黑色的液体慢慢流出,一直沿着嘴角,然后滴在了白色的衣服上,染黑了一大块。
而他的皮肤看起来干燥无比,如沙子般的枯黄,干裂成一块块的,犹如连年干旱而龟裂的荒地般。
突然,他的身子一震,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片刻后,那团团围绕住他身子的白色气雾,“嗡”地一下,突然间整片气雾都朝他围拢而去,随着他身子的颤抖,那层气雾被他的皮肤裂纹吸了进去,很快便吸取殆尽了。
他身子剧烈颤动了几下,浑身的皮肤裂成一块块,皆是掉了下来,一落地便化为灰粉,随风飘散。
而他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闷哼一声,眼睛大睁,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其实杜煜早不知在何时便痛昏过去了,他记得那是最后的印象便是油灯灭去了,然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此刻他只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难受,然后便硬生生被胸口那股欲要喷涌的淤血给弄醒了,意识还没恢复便呕吐了出来。
渐渐地,他感到身体已经无任何异常了,松了口气,就往床上躺去。晚上这么一折腾,早已全身疲软无力,骨头如散架般松懈,肚子也是饿的不行。
但是最主要的还是精神上的疲劳,刚刚的苦苦抵抗痛苦,精神差点濒临奔溃,此刻醒来,脑海里就剩一股意识:快点睡觉休息!
于是,也不管什么饿啊麻痛啊的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去。
朝阳咬破夜的唇,将那抹血迹留于天际,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刺眼的阳光温暖着一夜冷风的大地。
玄凌城的西城主府里,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只再需走半个时辰,便可到达最后的目的地:玄凌城。
小湖泊边,美丽的少女扶着柳树驻足,向着内院观望。旁边的俊俏的少年看着她,嘴角挂着讥笑,道:“放心吧,他有了那封我父亲亲笔执写的推荐信,前途是不必你担忧的。”
少女抿了抿嘴唇,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舍,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看他俊朗的侧脸上暖心的微笑,她小脸升起一丝满足甜蜜的绯红,心里美滋滋的:“嗯,我们走吧。”
便是绕过他手腕紧紧握住了手,牵着他一路碎步向外走去……
太阳的照射渐渐偏移,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的日光,慢慢的,晒到了床上的少年。
杜煜的这个觉睡得很沉也很香,什么梦都没有做。渐渐地,阳光照射让他感到脸上一阵发烫,但他的潜意识可能已经有点清醒了吧,猛然间,他坐起身,大吼一声:
“着火啦……”
待他完全清醒了,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禁心底害臊无比。
过一会儿,他忽然看到了地上的漆黑痕迹,又看到了衣服上乌漆墨黑的部分,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心中有种梦幻的感觉,自觉地捏了捏下巴,不痛?他毫不犹豫地把指甲给扣进了肉里,这一下直接让他痛叫出声了。
他猛然间回神,才感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杜煜,你特么的傻了?难道就发生了这点事你就受不了了??”
言罢,便静心坐下来,细细查看一切。首先,他想到了那块玉佩,念头刚一转,眉心处金光一闪,手掌一抖,摊开再看时,在他手心正是那块“帝玉”。
他微微一笑,念头一过,手掌又一抖,那块“帝玉”便已消失。
“原来是这样,叫什么‘无极之心’啊,以后直接叫‘帝玉’得了。”
他心神沉下,查看起身体状况来。一看之下,他不禁惊喜。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现在他应该突破了血脉闭塞的桎梏,而且可能已经突破了第一个涅槃劫。
第一涅槃劫,淬皮之劫,突破了即是二十级。它最显著的特征便是皮肤烫红而且会龟裂,新生出的皮肤便是各方面都会超越了普通的身体条件。只是杜煜不明白的是,为何昨晚的过程中会血液逆流?
血液逆流,他可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难道是突破经脉闭塞所致?也不对劲,他知道的,明明是血脉逆流了很久后才突破了经脉闭塞的。难道破开经脉闭塞就必须血脉逆流?
这下他头都大了,他都不知道现在血液流动是否正常呢?要是现在还逆流着,那被懂的人检查到还不吓到了?这算正常人吗?
不管这个问题了,他又查看了全身的皮肤,发现果然肤质比以前是好太多了,油光嫩亮且富有弹性,他用力抠了一下,居然只是痒痒的感觉。
这个涅槃劫虽然是以淬皮为主,炼身为辅,但是他还是感到了体力充沛,舞动了手臂,那速度居然带动了阵阵破风声,看来力量也是大为加强。
这真的带给他很大的惊喜,他开心地笑了。
他一下子想了很多,从此以后,他便不再因无法修炼的问题而止步于目前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可以去做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惊到了正惊喜中的杜煜。他看去,一个中年人匆忙跑进来,见到了房间里的样子,露出惊容:“着火了?怎么回事?”
四处观望了一下,就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又不好发作,便沉下脸:“那两摊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他指的是床前地上两摊黑黑的污迹,这是杜煜破开经脉时的吐出来的淤血。虽然它们已经蒸发干涸了,但面积很大,十分显眼。
杜煜随意地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没什么,昨晚练功吐了两口血而已。”
中年人呆住了,疑惑道:“你不是个天生经脉闭塞无法修炼的人吗?怎么可能修炼,别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这样。”他嘻嘻一笑,问道:“你是谁?”
中年人见他嬉皮笑脸,立刻就打消了疑惑的念头,淡淡答道:“我是这西城主府的总管家,姓张。”
亲王殿下都说了他天生无法修炼的,自己居然去怀疑,再说他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就是骗骗人过过瘾而已,自己居然去怀疑?真是可笑?
忽然见杜煜居然闭目养神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心想:“这小子废材一个,还学人高深莫测,被人抛弃了都不知道,若不是十四皇子殿下派我来给你做工作,指不定你都被这西城主府的人殴打完扔大街上去了呢?”
其实杜煜是在沉下心神查看身体状况,毕竟昨晚才发生了巨大的蜕变,多留点心思总是好的。然而刚抬起眼皮,就见到了眼前中年人鄙夷的神情,不禁心里一阵不爽。
“娘姨个臭几可哇扑!”杜煜忽然说道,这是他曾在客栈里听人说过的话,听说这是一句某地方言里的骂人话,粗俗至极,意思就不便明说了。
“什么?”张总管疑惑问道,他这个大城市的人显然不懂这粗俗无比的骂人话。
“没什么……”杜煜忍俊不禁,笑道:“那么张总管,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绝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的。因为他看太阳便知道时辰差不多中午了,却无人叫起他。想到了柳沐也没来叫起他,他心里便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只希望没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才呼叫了一声,这个张总管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西城主府的总管啊,不是仆人侍卫什么的,为何一叫就到,值得深思啊。
张管家戏谑地笑了,猛地一甩袖子,道:“哼!被你打岔的都忘了……”
顿了片刻,继续道:“嗯,律玉亲王的狩猎队已经在一个时辰前集中赶回了玄凌城了,而你则被留下来了,十四皇子殿下他让我传话给你,原话是这样的:昨晚的推荐信既然拿了,便可以去青都皇家军事学院学习了,柳沐跟我回去修炼,她这样的好苗子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而以后在学院里就好自为之吧……嗯,就这样了。”
他笑得颇有意味,继续道:“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上好的马匹,你随时可以上路了,现在准备准备吧。”说完一甩袖便大步跨出去了。
杜煜攥紧了拳头,吭不作声,脸色阴沉得可怕。
待张总管关上门,忽然,猛地一个拳头砸在墙上,刹那间墙壁裂开了一条条裂纹,中间被砸出一个洞,烟尘飞散。
“为何抛下我?就这样抛下我?就这样抛下我……”他嘶哑着喉咙,一字一词地发出声来,竟微微带着颤抖的哭腔。
他的心的确在颤抖,颤抖……
好久好久,他总算没流下泪来,他此刻只认定了一件事——不值得!
他猛甩了甩头,依然感到头昏脑涨,便抽了几个巴掌,火辣辣地疼痛才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把昨晚留在这房间的几摊漆黑痕迹收拾掉,防止被有心人拿去研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他费了好大劲去擦,都擦不够干净彻底,满头大汗的他只能放弃了,心道:这样都可以研究的话那也没办法了,给那人竖大拇指:牛叉!他又打了一桶水,把床上的被子被单什么的都给扔了进去——毕竟他汗也流了不少。
于是就完事了,那桶东西也不理它了。他大摇大摆走出去,也不理衣服上的漆黑的痕迹,到了最外面的院子里,只见真的有一匹精神奕奕的宝马,旁边有个马夫在伺候它。
他走过去,马夫会意地放开了马,示意杜煜可以骑上去了。
杜煜点了点头,骑上马,接过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