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王哥,里面怎么样了?”国安番禺分局的会议室外一名干事员拦住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民警问道。
王民警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上回城东那次的第一类目击证人一样,被吓傻了——本以为在现场做过初步检查觉得他没有外伤,又曾经直接接触过那两个人,能给我们提供些更有价值的资料,谁想到——诶!”
“算了,王叔,”干员拍了拍民警的肩膀,“耐心点,说不定会有转机的。”
王民警抿了抿嘴,点点头:“嗯,但愿吧——哦,稍后我会带他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如果进一步证实不是外伤导致的话,我想找个心理医生看看能不能帮到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嗯,那样也好,我马上去打报告。”干员颔首,转身就要离去。
“那麻烦你了,小李。”
李干员听到他客气,回身一笑:“是麻烦你们了才对,老是配合我们干些粗重的活。”
“欸,别这么说,”王民警连忙打断他,“分工合作么。”
“嗯,那我走了,王哥你忙。”
“嗯。”看着李干员精干的背影,王民警不禁一叹,说话做事这么有分寸的年轻人怎么没轮到自己手下呢。
这时刚好又一个年轻民警从会议室里出来:“咦?王队,不是说去厕所么,怎么……”他扫了眼外边,瞄到李干员刚好没入拐角的身影,脸上神色一下阴沉了下来,转头问王队,“哇,不是吧,又那个李宋诚,来下命令啊?”也不等王队长回答他就自顾自给出了结论:“不用说了,每次都这样,我们忙得要死要活,他们就闲得到处乱逛。”
啪的一巴掌摁在手下脑门上,王队长没好气地道:“瞎说什么啊,当心被人听见又要说我管教无方。”
年轻民警被拍得缩了下脑袋,一脸冤枉地揉着脑门:“哇,不是吧王队,我是帮你说话啊。”
“你呀,还帮我说话,昨天黄科来问进度的时候你缩到哪里去了,就知道背后乱嚼舌头,真被你活活气死。”话到这里,王队长也觉得再说下去没意思,就要继续往厕所走,不过一转念自己手下这头倔驴的脾气,还是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曹治纬,不是我说你,好好跟人家学学,闭上臭嘴多干活,你要是有人家小李一半的为人处事,我早让你领队了!”
不过到底是跟王队有小两年了,曹治纬就是领导直呼其名也没见一点点不乐意,相反还非常清楚,按王队的脾气,说话越重就越是把你当自己人,所以还想耍耍小性子,嘀嘀咕咕起来:“还为人处世,也没见他给你递过半根烟。”说着就要使出惯用的马屁功夫,伸手去掏烟。
不过这次明显不好使了,手还没摸到口袋就被王队长拍掉了:“真没脑子啊,这里是安全局,真当还在你那狗窝一样的值班室里啊!赶紧收起来。”不过骂归骂,作为带队组长,跟半个师父是一样的,有些时候该骂就骂,骂过之后该教还是要教的,“喏,看看吧。”说着王队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箱,递给曹治纬。
“哇,不是吧!”拿过手机,曹治纬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瞪得跟牛一样大,“王队,你几时候在国安局安排了这么个钉子!”
“什么钉子!”不用想,曹治纬脑门上又挨一巴掌,“这次这么大的案子,调查组的核心都是‘天上’直接空降下来的!市委争取了不知道多久才好容易申请到几个协助的名额,我们公安系统能分到的本来就只有现场维护这种杂活,连写进报告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小李他们组长够意思,不仅让我们保护核心证人,还吩咐小李上头一有动静就漏我点风声,你觉得这样一来这次交到中央的报告里会不会有我名字?”
“水这么深!”听到王队长的分析,曹治纬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身材微福的领导肚子里原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又想什么呢,人家这叫会分蛋糕。”王队长继续没好气地道,“本来梁组长那边最多只能带带证人,现在把这块给我们,不仅帮我们露了脸,还给自己留出了更多的精力好参与到更核心的部分离去,一旦空降调查组有一点点忙不过来的样子,他们就好顺其自然地接手本来跪下来求都摸不到的工作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再漏一点功劳给我们……你自己想,这样一来,最后的报告里,我们广州警方是怎么样的形象,国安又是怎么样的形象,整个广州人民政府展现给中央的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工作能力!”
“哇,王队,不是吧,人家就是给你发了几条通气的短信,不至于他们说出花来吧!到头来还不是像使唤下人一样地使唤我们,连支烟都没递过,说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么玄。”听到这里,曹治纬真的觉得自己的王队想多了。
王队长一看他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副手可能不信,想了想也是,这小年轻才多大,就见识过几起黑帮斗殴扫毒凶杀的,能有多少眼界,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知道什么呀,这种案子,整个广州地界有点眼力价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珠子盯着,谁敢往公事里掺杂一点点私交呀,那不找死嘛。我就是瞧准了这次是梁组长总领我们番禹这片才高兴放下手头青火的事情,不然以我反黑重案组的名头,鬼才来捧臭脚呢。”
听到这,曹治纬才彻底释然,不过紧接着他便嬉笑起来:“咦~说到底,原来还是王队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最多哦。”
“少给我贫!”一脚踹跑副手,王队长哆嗦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出来的初衷,马上便往厕所赶,边回头吩咐手下,“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带证人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要是再弄不出点实质的东西的话,前面说的全都白瞎,只能靠这些点苦劳邀功了。”
与此同时,一百公里多公里外的高速上,一辆红旗正在飞驰。车厢内后座上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亮大背头的黑面大汉正一脸严峻地翻阅着手上厚厚地资料:“这么说来,这次依旧没有捕捉到什么新的视频资料。”
“是,”坐在他身边的青年扶了扶眼睛,低头确认了一遍手里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资料,“本次事件影响横跨的七个街区,波及三个住宅小区,受影响人数在1500人以上;在此范围内共有71个摄像头,其中被破坏14个,闲置5个,无有效摄像33个,画面不具采样价值17个,剩余仅有2个可分析影像,但时间太短,只有数帧画面,不足以形成连贯镜头。”
“诶!”大背头听完气得直接把手上的几页文件给揉了,不过他也只是失神了一瞬间,又马上抖擞起来,展开皱巴巴的纸张,继续询问道:“那目击者的情况呢?”
眼镜男点开另一份文档读道:“本次事件共有四名市民受直接波及,其中三人为二类目击,一人为第一类目击。”
听到有个第一类目击者大背头的目光一亮:“说说。”
眼镜男翻找了一下,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殷雄,男,20岁,1995年3月21日出生于广州仁爱医院;父亲殷技实是当地一家小企业老板,母亲王慧伦家庭主妇,03年因感染SARS去世;13岁父亲续弦,疑因后母不善离家与祖母同住,三年后祖母病逝,开始一人独居;性格懦弱但有点正义感,番禹分区公安有起校园纠纷案留底,他是受害者。”
眼镜男在阅读间,也不是抬眼看看领导反映,见大背头这时投来询问的目光,于是详细解释了下:“初三时撞见有个同学被欺负,他只顾着护着同学逃跑,自己却被留下围殴,最后住进医院,肇事者因未成年受行政记过违纪处分。不过此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记录,他成绩一直不理想,没考上正经大学,最后在阳泉烹饪学院学厨艺,现在二年级。”
大背头点点头:“初步的询问结果怎么样?”
眼镜男摇摇头:“不理想,他对事发时的回忆描述得非常模糊,相比于上次的目击者证词,没有特别的参考价值,而且……”
“而且什么?”
眼镜男看了眼大背头:“他完全不知道‘魔铠’是什么东西,自称连听都没听说过那种东西——据此判断,应该是应激障碍。”
大背头失望地闭起了眼睛,以手扶额:“也就是说连仅有证词都不能正式入档了……那马上联系脑科医院临床心理学马教授……”
这时眼镜男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下就说:“他们已经在做了。”
“什么?”大背头挪开手。
眼镜男点开短信,把手机递给大背头:“阿诚报告,经番禹公安王帛玉队长提议,已把证人就近转移至南粤医院看护,并联系马教授出诊。”
大背头看了看就把手机递还回去:“很好,那我们马上去医院。”
眼镜男一皱眉:“组长,那现场那边?”
“勘察那边有阿诚负责,我放心。”说完,大背头靠回椅子上,“但愿这次能有所进展。”
一个小时后,天已蒙亮,南粤医院门口来了帮西装革履的人马,一到住院部,就找到了几位在陪护重要人员的民警。
两拨人一见面,两个领头的人手就握在了一起:“王队,辛苦了。”
“是梁组长你们辛苦了才对,接到电话就连夜从惠州赶来,真是身先士卒,让我们很是钦佩啊。”王帛玉也马上客气回应。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人民公仆么。”客气完,梁组长就把笑脸收敛了一点,“现在证人怎么样了。”
王帛玉指了指身后的病房:“刚刚做完检查,正在里面休息。梁组长的意思是?”
梁组长提了口气:“先进去看看吧。”说着就带头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