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问那些金兵时才知道，那二百多人只有几十人是金人，其余的一百多人竟然是汉人，其中那个功夫不错的百夫长也在内。他还说如果他不是汉人，起码也是一个千夫长了，所以他恨汉人，恨自己的身份。这点，让杨将军等人为之大怒，于是用战马拖着他跑了一小圈，使他头破血流，也像三牛一样满脸是血。
也在场看着的黄羽觉得这样太残酷了，便向杨将军求情，杨将军认得黄羽是那个伤了金骨雷的士兵，便和黄羽说这种奸贼，不知害了多少汉人，还狂言乱语，不能饶恕！那个汉人百夫长听了狂笑起来，大骂：“我呸！什么忠君爱国的狗屁话！如果今天是我们俘了你们，你们不一直叛国求饶，谁不为己，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汉人金人，还不是一样吗？几十年前，我父亲也是宋国的士兵，但是当金兵攻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狗皇帝宋高宗，不也是为了自己逃脱，弃大宋的皇室及军民不顾吗？金国如此强大，总有一天灭你南宋，到时候看你们这些狗还怎么乱吠！哈哈哈……”杨将军旁边的一个侍卫要上前杀这个奸贼，但杨将军阻止了，他下令先把这个满口糊言的奸贼绑起来，迟些再作打算。之后，杨将军又让他的近身侍卫带上部队，把所俘的金兵带回襄阳，然后自己也与所剩的七营的都头了解一下情况了。
黄羽却是听了那个人的话，又想起他自己的身份，不是滋味，他也不一样拼了命却是为了别人的江山吗？看看那战场上的千多尸体吧，谁在意，多少两国的军属将只有苦盼不归的亲人。这就是战争，为什么明明已经有和约，宋金两国还要在边境经常开战呢？那些统治者为什么不去想想有多少士兵要丧命。
这天晚上，天气意外的好转，满天星斗，根本不像是初春的天气。黄羽走了几个帐篷，看了看那些伤兵的情况，然后又回营找三牛检查了他的伤口，三牛还很得意地说黄羽今天的表现，一定会深得杨将军的赏识。黄羽没有说这些，独自一个人走到营外看星星，三牛也找上了他，一起坐在离帐篷不远处，看着那满天的星星。
黄羽终于开口跟三牛说他的心事了。他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说：“三哥，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死囚，本来都应该死了，但现在却还活着，为皇帝去杀人。你杀了多少人了吗？”三牛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说：“我杀了有三十来人吧，没办法，他们是敌人，这是战争呢。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我们现在还活着，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黄羽转过头问：“你以前也杀人吗？”三牛听到他这么问，停下了，随地拔了根草，一边弄着一边说：“杀啊，但我不杀平民百姓，我杀的都是官兵……”黄羽一听觉得很奇怪，三牛看出黄羽的疑问，又继续说：“其实我是西山寨寨主，曾经有点名气，当地的官民都怕了我们。但我们不乱杀人，有时还劫富济贫呢。”
黄羽还没有听过什么寨主的东西，便又问：“你们的西山寨主要是做什么生意的？”三牛听了黄羽这么问，不禁笑了起来，说：“你这个也不懂，真是毛小子，我们做的生意就是抢别人的东西，简单来说我们就是山贼！”听了三牛这么一说，黄羽又有点忌讳起来了，沉默了片刻后又问：“三哥，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打劫呢？这是坏事啊。”三哥听了苦笑了一声，说：“好好的当然不会去打劫了，但是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好好的’吗？”黄羽不解，因为他觉得三牛怎么也不算是坏人，怎么相信他曾经是山贼，曾经抢劫杀人呢。
三牛看出黄羽的思考，便说：“那么，你以后还想跟我聊天吗？”黄羽愣了愣，说：“我杀的人比你多很多呢，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当山贼。”三牛低下了头，慢慢地说：“其实我之所以当山贼，就和你今天打仗杀金兵差不多。……我们曾经在一个村子里辛苦但挺开心地生活着，那时候我年纪跟你差不多，我本来到外面做过苦力功，也跟城里街头耍功夫的学过一下舞刀弄枪的。”黄羽等了片刻三牛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又问：“那么，后来呢？”“后来，后来因为虫害，我们村的庄稼失收。我们到外面做苦力的，都是收割的时候才回村里帮忙，于是我们向地方官反映我们的情况，但地方官没有体恤，要我们按以前的要求赋税。村里的兄弟们知道后便决定不肯纳税，结果官兵来抓人了，还抓了不少兄弟，包括我。最后我们还得按足纳税，而且还加多了口粮，因为他们说抓我们浪费了不少财力，才肯放人。我们回到村后，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粮食了，那些老人家只有到西山去挖树根。几个月后，好多人饿死了，我也是看着我爹娘饿死的！”
说到这里，三牛的声音有点沙哑。黄羽拍了拍他的肩头，三牛又回过神，笑了笑，继续说：“那天开始，我一家一户地去找他们，并且把我父母留下的粮食派给那些没有粮食的老人家，然后把年轻有力气的人都集中到一起，拿上锄头镰刀，去官府抢粮食。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那么的怕，我杀了一名官兵，他们看见我们人多，也不敢和我们打，于是我们把我们村的存粮抢了回村，全村人出来分粮食。那时候大家都高兴极了，但我知道我们已经闯祸了，只是想不到有那么严重。那个地方官带了上百名官兵到村子里抓人，那些老人家为保护我们前去阻挠，而我们则一起逃到了西山。西山地势险要，他们不敢轻易上来，于是撤走了。之后我们的村子散了，一部分人也到了西山和我们一起生活，而一部分人则逃到其他村里，或者到城里去了。”
黄羽听了三牛说这些，也默默低下了头，他对皇宫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了，刚才还认为三牛真是强盗坏蛋呢。于是说：“三哥，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三牛这时候去抬起了头，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在人家说开了头后又不让人家说下去呢。”他已经没有难过的表情了，继续说：“到了西山之后，我们的粮食很快就没有了，于是只有抢，抢附近的村民，抢过路的人们。我们也知道这是坏事，但我们没有得选择，而那些被抢的村民，有些也加入了我们呢。队伍壮大之后，我就下令不让他们抢村民的，只可以抢富人的，抢官府的。”三牛说到这里明显愉悦起来，他继续说：“嘿嘿，那时候我们的生活可真是乐趣多，特别是把那个当官的抓住，他竟然吓得拉尿了。我们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辛苦苦地干活，都能吃得饱饱的，那些当官的都怕了我们。”
三牛说到这里，又突然沉默了，片刻后才继续说：“但是，后来管理得不够严格，我的手下问题越来越多了，本来我们打劫过路的商人，只要财物绝不伤人，但竟然有几个畜生要了人家的女人。而我也有错，因为寨里的兄弟劝说没有把他们办了，以致问题屡屡出现。终于传到县太爷那里了，他派兵攻上了西山寨，把我们都给抓了……”
三牛说完之后，又是沉默了片刻，却又说：“唉，别提了，我早说过不要再提过去的了。那么要死你的过去又怎么样的呢？我觉得你很神秘，你的过去一定更精彩。你怎么学到这么厉害的功夫的啊？”黄羽还在思考着三牛说的话，突然被三牛问到自己的过去，他又想到了他的亲人们，伤心之余还怎么说这些呢。三牛又继续问：“那你还有什么亲人吗？我还有一个儿子的，当时寨里的好心人带着他逃走了。”黄羽转过头对着三牛说：“没有了，我的所有亲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就在我的面前被斩首。”黄羽的眼神总是那么不亲善，三牛看见了也没有再问下去了。于是两人都一阵的沉默，黄羽又抬起头看着那斑澜的星空，繁星中又出现了他的亲人，他的琛灵公主。
第二天一早，黄羽醒来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帐篷外面过了一夜，而旁边的三牛还是鼾声不断，他叫了叫三牛都没有醒，便背着他回帐篷了。才回去不久，一位杨将军的近身侍卫就前来叫他过去了。其实黄羽每天早上还要去看看那些伤兵的伤势，但既然杨将军叫了，也不能不去，于是跟着走了。
杨将军的大帐篷内，却与已故的指挥官不点不同，没有那种作战的紧张气氛，只有几个侍卫在聊着一些闲话，而在杨将军面前却跪着一个老兵。叫黄羽前去的侍卫让黄羽在一边等着，于是黄羽便看着杨将军和这个老兵究竟是什么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