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叹了口气,拿着手机的手也无力地放在了柜台上。
“不记得电话号码?”阿叔又唠叨开了,“我也一样,号码存在手机里,打电话时只看人的名字,号码是记不得的。”
小白勉强笑了笑,他按了一通号码,只不过这不是罗茵的号码,而是黄蕾的。结果没出白杰的意料,一个甜美的女声说他拨的是空号,请查阅号码本后再拨。小白又拨了聂锋的电话,遇到这档子事,聂锋要负全责!可是,聂锋的电话又空号……
白杰把手机还给阿叔:“谢谢啊,号码我还真忘了。”
阿叔安慰他几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找找,说不定就能把号码翻出来。小白心说我的窝都没了,上哪找去。
小白一人走在街头,此时此刻,不管外表还是内心都有失魂落魄的味道。站在十字路口,穿梭不停的人流在白杰眼里显得是那么陌生。他们也是黑头发黄皮肤,但在小白心里这些未来的人类就好像异类一般,虽然只隔了短短6年。
白杰路过一个银行,银行门口有几个自动取款机,他把自己的银行卡插进去,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取钱,没想到机器却提示说卡号错误,直接把卡吐了出来。
奶奶的,连你这台机器也来欺负我!!天杀的,老子6年没来银行取钱,银行就把老子的存款据为己有了?在这里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白杰不打算多生事端。他翻开钱包看了看,只剩不到150元,这个世界物价那么贵,150元估计也就是三四天的伙食费而已……除了去找罗茵,小白没别的路可走。
一番踌躇后,白杰还是上了开往罗茵家的公交车——为了省钱小白没敢再叫出租车。上车前他仔细看了停靠站的车牌,6年过去了,那路车还没改道。不过上车后发生了一件让小白发窘的事情。他习惯性地掏出钱包往刷卡器前一晃,本以为插在钱包里的公交车卡会像往常一样让刷卡器“嘀”的一声响起来,没想到刷卡器却很人性化地发出一个女声:
“您的公交车卡已过时,请到指定地点更换新卡后再使用,谢谢。”
公车司机朝白杰投过一个鄙视的目光,粗鲁地说:“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个伎俩,两年前都不兴了!”
白杰脑子里只想着罗茵现在是不是结婚了,心里正伤感着,被公车司机冷嘲热讽一句,顿时就怒了:“老子去美国6年了刚回来,鬼知道你这辆破车换了什么新卡!”
NN市的公交车司机向来粗鲁,就连交通不顺畅也值得他们用粗话大声的骂几句,随便骂人也是常事。不过白杰那快要暴走的气势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嘴里不服地支吾了几下,不敢再用鄙视的目光看白杰,只是一个挂档把车子发动开了出去。小白见车开了也没跟那司机计较,在NN市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知道公车司机的脾气。小白看了看刷卡器上贴着“5元/人,请主动投币”的标示,从钱包里抽出5块钱仍到钱箱里。
公车里一路上挤挤嚷嚷,好不容易晃到罗茵家所在的“天水一方”小区大门,白杰下了车,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挨地朝罗茵家的方向走去。林荫小道,路旁的超市,T字路口的喷水池,喷水池里的裸女石膏像……一切都没变,白杰记得过去自己走在这条道上时总是很开心,因为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个无论放在人民大会堂还是白宫都是极品美女的美女,想起这个,小白走在这条道上都会偷偷笑,而如今……
A座3栋2单元5楼502……小白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地名,不经意地抬头仰望一下,发现A座楼就在自己面前,楼身上圆圈里画着的“A”被日晒雨淋已经磨损掉了好些颜色,但还是看得出那是个英文的大写字母“A”。白杰深呼吸一口,整了整头发,把裤子的皮带往上提了提,又收拾了一下衣领,咳嗽几声,才鼓起勇气往楼道里走进去。
小白没有搭电梯,而是继续一步一挨地走楼梯上去……好不容易到了,他却不敢去敲门。
任何事情都有个尽头,到了尽头就该绕回来了,这叫物极必反。现在小白的窝囊样也够衰,突然,他的心里好像一个汽油桶被人扔了根点燃的火柴一般,顿时爆了。
靠,我到底在怕什么!6年前我突然消失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为了捡回一条命谁愿拼死拼活地冒险干那事!!罗茵结婚就结了吧,我倒要看看她老公长得什么样子!!!
物极必反说来就来,本来还不敢敲门的小白,登时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一扭,“哒”的一声响,锁居然还能开!
白杰推门进去一看,一切都还和6年前一样。客厅的窗帘敞开着,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整个空间看上去一尘不染的让人很舒服。白杰还记得第一次上门时的情景,那天罗茵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上身是一件清爽的T雪,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乎着,小白就坐在眼前的沙发上欣赏罗茵曼妙的背影和一双雪白的长腿……
这个时间,茵茵应该在上班吧……白杰见屋里安静,没多想就坐在了沙发上。事隔6年,但对他来说坐在这张红色的沙发上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小白习惯性地拿起沙发前茶几上的遥控器,对着正前方的电视机按了一下,电视机就有了声音。还没亮起来的屏幕就好像一面黑色的镜子,里面一个影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杰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神台。在他印象中神台上供着的是已故公安局局长雷奔的遗像。罗茵说过,雷叔一直照顾她,雷叔的女儿很的小时候就死了,他孤身一人多年,后来办案子的时候也不幸身亡,所以罗茵才在家里供着他的遗像。但现在白杰看到的,不仅仅是雷奔的遗像……
还有爷爷的。
小白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老房子拆了,罗茵就把爷爷的遗像从老房子里拿回来,和雷叔供在一起。白杰涌起一股要到卧室去看看的冲动,他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既然茵茵把爷爷的遗像放在家里,说不定她还没结婚,她没有忘记我!
卧室的门没有关,白杰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是罗茵常用的那款淡雅的香水。白杰的思绪又回到往日的温馨一刻,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就这样,小白静静地在床上坐了许久,才缓缓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按下那个他熟悉的号码……——
NN市公安局某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子坐在办公桌旁,她正盯着桌面上的一份纸质材料看,纤细的玉指将材料翻了又翻,眉头微微皱起。她瓜子脸上精致的五官搭配得很好,当表情静止时,这张立体感极强的脸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技艺高超的艺术家精雕细琢出来的一件艺术品。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薄薄的嘴唇微动,发出了允许的指令。
“茵姐,你要的资料美国那边已经传过来了,”一名女警员抱着一大摞文件夹走进来,“还有这些,也是你指定要的……”
“哦,放在沙发上吧,”年轻女子松开了拧着的眉头,站起来对进来的女警微笑道,“辛苦了。”
漂亮的年轻女子正是罗茵。女警员虽然称呼她为茵姐,但语气里却充满了恭敬的味道:
“茵姐,这些资料比较乱,要不要我们先帮你整理一下?”
“呵呵,不用,”罗茵笑着说,“这资料年代久远,以前的记录格式又不统一,人多整理反而容易乱,你放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再叫我。”
“好的。”
女警把一大摞文件夹放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走出办公室,然后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门上写着几个字:大队长办公室。